過得盞茶工夫,鄒氏牽著寶兒進來。
鄒氏穿的倒一般,梳著半尺高的髻,頭飾頸飾耳墜子一樣不缺,手碗上金鐲子就戴了四五個,手指上戒指也左邊三隻右邊兩隻。
岑三娘呆愣了半響,暗暗算了算重量,估摸著怕有好幾斤重。想到鄒家富貴,鄒氏習慣炫富,就不再打量,低頭去看寶兒。
寶兒三歲半了,正是小女孩最可愛的時候。小臉白白淨淨的,眼睛溜圓。缺了顆牙,豁著嘴笑嘻嘻的伸著白嫩嫩的手喊岑三娘:“姨姨!給見面禮!”
“哎喲,寶兒原來是小財迷啊!”樂得岑三娘上下其手,又捏又揉,玩得捨不得停手。
鄒氏瞧著並不阻止,見岑三娘喜歡女兒,反而鬆了口氣。
岑三娘知道鄒氏有話說,就解了腰間壓裙的一串玉墜子給寶兒。叫逢春抱了她去自己的跨院吃點心玩。
兩人見了禮坐下。阿秋上了茶和點心果子,去了在木廊的盡頭坐著繡東西守著。
離得遠,聽不到兩人說話。岑三娘叫一聲,她又能來侍候。
鄒氏一見,不由自主就想起在長安的日子,當即紅了眼睛:“三娘,我要和二郎和離家去!”
岑三娘並不十分驚詫,靜靜的問她:“嫂子為何這樣想?”
鄒氏狠狠的揉著一方銷金皺紗帕子,眼淚撲撲的往下落:“你可知道,自從回了隆州,我還是頭一回單獨出門。若不是看在國公爺的親妹子嫁了我哥哥,老太太哪裡會讓我來見你?虧得給你們接風洗塵的時候國公爺將王爺踹進了湖,老太太吃了驚嚇,一心要用我來拉攏討好你。否則她只肯讓我下帖子請了你去,哪肯放我出來找你。”
本就是故意說給四堂嬸聽著,讓岑老太太放人過來。岑三娘點了一杯茶遞過去:“府裡說話不方便,這裡清靜。你且吃茶,慢慢說。”
見岑三娘鎮靜,鄒氏就像有了主心骨似的,收了淚道:“讓您見笑了。自從宮裡頭小主暴病身亡,婆婆就垮了。再加上公爹去官。婆婆簡直連上街都不敢。生怕被人認出她來。老太太就寫信來說讓她回隆州。公爹也寫了信來說這麼多年在外任職,叫她回隆州盡孝。她就被說動了。其實侍郎府被收回去。我們另買一間院子照樣能在長安過的舒服。隆州老宅又沒有分家。上有老太太鎮著,大伯母管著家。回來哪裡討得了好?晨昏定省不說,連出個府門都要報備。最可恨的是老太太哭了半天我公爹,說就二郎一個獨子,我膝下又只有寶兒一個女兒。說子孫太單薄,要給二郎納妾。還說離得遠,成天勸我把長安的嫁妝鋪子田莊賣了。在隆州買地置鋪子。”
鄒氏說到這裡恨得不行,望著岑三娘道:“我孃家離得遠。你和國公爺跟我孃家人沒兩樣。三娘,你可要替嫂子作這個主才行。”
為著燕婉,也不得不管鄒氏啊。岑三娘想了想問她:“嫂子既然託到我和國公爺這裡。我定是要管的。不過,嫂子與我說句實話,你是真心想把寶兒扔在岑家不管和離,還是想與二郎一起帶著寶兒回長安?”
“老太太在堂,是不會分家的。公爹遠在幽州,婆婆回來了。她就二郎一個兒子,哪裡肯放了他和我回長安。”鄒氏神色黯然,悽然道:“原以為二郎待我一心一意。嫁他四年,他也不曾納過妾。哪知道回了隆州,他就變了。成日和四伯一起溜鳥吃酒。勸他看書考試,他說公爹獲罪去官,他是犯官之後,再也踏不進官場。此生再不看書。”
鄒氏說著又哭了起來:“我勸他說長安繁華,他還年輕,拘在隆州這一生才是真的廢了。他卻罵我過不得窮日子。前些日子拿了兩千兩銀子跟著四伯買只了雜毛鳥,轉過身就不要了,又讓我拿五千兩給他買只鳥王。回來才多長時間,就花了近萬兩銀子。我不給他就罵我不賢。我原想著藉著處理嫁妝一事回長安。才開口試探,老太太就說寶兒太小,離不得娘。不如叫二郎一個人去。她哪裡會讓二郎一個人去,安排了二郎如果去,少不得帶了那兩個丫頭去侍候。我只好說走的時候託付給我大哥照料,二郎連我鋪子上的管事都認不得,回頭給大哥寫了信再做打算。”
她擦著淚,哽咽道:“不是我這個做孃的不心疼女兒,硬要和離舍了她去。有個丫頭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婆婆歡喜的不行,直接抬了妾。老太太又趕緊安排了兩個來。都知道老太太鬆了口,要給二郎多抬妾生子。二郎又年輕俊俏,府裡有心思的丫頭擠破了頭似的要往我院裡擠。如果我再留在岑家,二郎的妾一個接一個,庶子一大堆。男人的心說偏也就偏了。只怕我就成了岑家捏在手裡會下金蛋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