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咳嗽一聲,略化解了有些尷尬的氣氛,也趁機清清自己乾涸的嗓子眼兒,不知怎麼的,就在剛才,他突然覺得口乾舌燥似的。
趕緊壓一口茶下去,岑殷這才說得出話來:“姑娘可是要問,別的姐妹如何了?”
曜靈不易叫人察覺地輕輕甩了下頭,似要將什麼東西甩出腦子去似的 ,然後方強作鎮定地答道:“正是。我正擔心不已,不知道她們可被人解救出來了?”
岑殷緩緩答道:“我在如意庵外見到你時,正遇見有人將你扶出軟轎,我一眼便看出是你,又見你失去知覺,便知有鬼,怕驚動了倒麻煩,待不出聲地走近了才發覺,原來打頭的竟是安義卓!”
原來,岑殷因被太后派人警告後,心裡放心不下,連夜趕路,昨日便先於洪家船隊,趕到了濟南府。
是夜岑殷不能入睡,帶了銅錘叮噹外出閒散時,竟在如意庵外看見曜靈,見她被人迷昏,不覺大感意外震驚,當下便擄了人來發問,這一問不打緊,竟問出了個驚天的大秘密!
“安義卓那狗官,原來是在替鄭相府的二公子,擄掠民間幼女!” 岑殷說著,雙拳團起,義憤填膺地在桌上重重錘了一記,震得杯碟齊響,嚇得青桃捂住了胸口,喘出一口大氣來。
曜靈則閉上了眼睛,心底嘆了口氣,其實她也猜到了,那什麼求安寺,背後若沒有高人撐腰,絕不可能如此囂張,裝飾得那樣奢華,還有那許多貌似和尚,實則是打手的護院。
最關健的是,靜室裡的暗道,通向濟南城門,直指城中有人接應,只是沒想到,那人竟是這裡的最高父母官,山東巡撫!
不過若為了鄭相,那巡撫也確實可以折腰了。
半晌,曜靈睜開了一雙明眸,青光在其中流動,隱隱浮現也森冷寒霜來:“這事可大可小,世子爺若是如實上報,只怕鄭相臉上也不好看。若世子爺高抬貴手,就此大事化小,別說安義卓,就鄭相,只怕也要對世子爺,感恩帶德了。”
岑殷沉默著,不說話,幽深冷鷙的黑眸內,乍然閃過一絲戾氣,叮噹從他身邊走過,看見後心下一驚,忙將他手裡的茶碗接了下來。
她是很瞭解這個男人的,知道這種眼神意味著什麼。
有人怕是要倒大黴了!
只是不知道,這人是安義卓呢,還有除了他之外,更另有他人呢?!
曜靈靜靜坐了片刻,手裡的茶卻是紋絲未動。青桃看看將涼,只得上來輕勸:“姑娘請用些吧,看那嘴兒都幹出皮來了!”
曜靈慢慢抬手,卻似柔弱無力,茶杯險些翻在身上,嚇得青桃趕緊上來接過,就自己手裡餵了曜靈一口。
曜靈感激地對青桃道:“謝謝姐姐!”
青桃同情地看著她道:“這有什麼,姑娘別這樣客氣。”
曜靈搖搖頭:“我以往不是這樣的,從沒想過連杯茶也端不穩。想是那強人迷藥太過厲害,竟過了這許久還有些手足無力。我尚且如此,那些被困在如意庵裡的姐妹,就更可想而知了。”
岑殷心裡一動,知道曜靈怕是放心不下外頭的那些幼女,便開口解釋:“那些女子我已命人煎藥送去,你不必掛心。且已發下話去,今日縣丞將到,就將這些女子帶回去,散於家人。”
曜靈心裡大石落了地,於是垂下長長的羽睫,一時尋不出話來再說。
岑殷起身向外走去,淡淡丟下一句話來:“你歇著吧,身子養好了是正經。”
曜靈一個謝字堵在喉嚨,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去,青桃臉色有些不定地看著曜靈,世子爺為你做了這許多事,臨走連個好字也聽不到麼?
她心中便有些對曜靈不滿。
曜靈豈能不知道?不用看也知道,青桃這丫頭是叫岑殷收了心去的。
“今日勞煩姐姐,看顧我一場。我本不忍心那些女子,方才跟那賊人拼了一場,只是沒想到,自己無用,亦帶累了世子爺。”
知道岑殷走了,曜靈的話反倒說得輕鬆了。青桃聽過這話,心裡頓時舒坦許多,也明白曜靈不是個白白受恩不知人情的姑娘,臉上隱隱便有笑意襯了出來:
“姑娘是個熱心的,看見別人受難自己倒受不過。這就跟我們爺有些相像呢!其實姑娘若當臉說謝,爺一定不肯受。”說到這裡,青桃抿嘴而笑。
曜靈臉上不禁一紅,這丫頭的意思,倒好像自己剛才不說謝,是有意照顧岑殷的面子了?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陰!
不過也不必再多說了,只怕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