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畫也罷了,以寧王的財力都不是問題,唯有御筆那幅,岑殷走上前去,細細看了半天,口中方喃喃道:“原來是先帝手筆!”
寧王淺淺一笑:“先帝空有鷹畫,行事卻只如白鴿。也就難怪最後會那樣了。”
岑殷猛地回頭,瞪住了寧王,二人皆狠狠對視,最後還是寧王先笑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說著話兒,外間一個侍兒進來送茶,打扮得十分素淨,湖色紡綢夾襖。同色長裙。頭上只得一塊玉色包頭,再無他飾。
寧王喚她作蕊珠:“給世子送茶!”
蕊珠落落大方上前來。岑殷忙接了茶鍾,見也是梅子青小碗,別無他紋。心裡倒有些生疑,寧王向來喜歡大張大闔,紅綠喜慶的顏色,怎麼這回換了個人似的?
寧王似看出他心思,見蕊珠見茶盤放下,便命其出去,然後方微笑向岑殷道:“可是世子不解?其實也很簡單,人的年紀大了,見的東西多了,也就沒那許多矯情外飾的要求,倒是返璞歸真,更合心意了。”
岑殷不開口,慢慢將手裡熱茶呷了一口,今兒天氣真得很冷,他也出來得太早,手已經凍得冰涼。
寧王微笑,坐於上首,默默看著岑殷。
岑殷自管自將茶喝了個夠,杯裡空了,方才丟於桌上,寧王哈哈一笑:“現在舒服了?”
岑殷不回話,轉身直視對方,眼中乍然閃過煞氣:“寧王這次來杭州,想必不為在這山中修身養性吧?”
寧王不出聲了,臉上卻還掛著笑,笑得跟狐狸一樣狡猾。
岑殷慢慢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依舊只看對方雙眼,道:“說來聽聽。”
寧王哼了一聲,身子向後傾去,他是見過風浪辨得出真假的,眼下岑殷被太后那道懿旨引得動了真氣,他看得出來。
有火必用,可要小心的是,別將火引到自己身上。損人,可不能不利已。
寧王對這天下,對皇上屁股底下那張龍椅垂涎已久,因此倒比年輕時多培養出了幾分耐心,上回失敗,教訓不可不取,如今怎樣?
機會來了,可更要小心行事才好。岑殷更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自己倒彆著了他的道才好。
想到這裡,寧王復又微笑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之色:“修身養性哪裡都一樣。我不過聽聞世子路過此地,想著多年沒見了,宮裡又總不肯鬆口讓我入京,我想大侄子想得厲害,又聽聞杭州山色天下無,所以才溜出來看看。”
溜出來看看?岑殷不說話,只抬眼將這屋裡上下張望了一遍,其意不言自明。這裡裝飾成這樣,絕不是臨時起意來得及所為,更不可能只為個大管事做下處這樣大費周章。
寧王自己也覺得了,卻只是嘿嘿地笑,不多解釋。
岑殷明白,這隻老狐狸是拿定了主意,不見兔子不會撒鷹了,自己若不說幾句真心話,斷斷勾不出對方的實情來,沒奈何,只得低低開了口:
“太后懿旨一事,想必寧王亦有所耳聞吧?”
寧王微微點頭:“可是給世子指婚一事?昨兒已經聽說了。”
岑殷玉一樣白潤的臉龐,泛起片片死灰來,一瞬間,沒有力量的陽光掠過他眸底,留下一片深邃的黯影。
“這事我是斷然不從的。”岑殷終於說出一句叫寧王聽著心花怒放的話來。
寧王雙手重重拍在桌上,嘴角情不自禁揚起一絲兇狠而得意的笑來:“這就對了!太后一手遮天已時候不短,她一個婦人家,天下有她什麼說事處?朝堂上空有許多命臣,外頭更有你我這樣的皇族,卻只是空無一用,憑她一個婦人說定天下?!這成何體統?!先帝若地下有知,想必也要羞愧難當!”
岑殷不肯接話,別的不說,先帝什麼樣的人,他比寧王清楚,再者,太后如今也無法一手遮天了,皇上勢正欲起,可謂兩方勢均力敵,不過寧王故作不見,只指對自己有利的來說罷了。
當年先帝不選寧王,是有道理的,這樣的人眼裡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成敗,天下蒼生?才不在他的心裡。
可眼下他卻不得不虛與委蛇,因為不得已,他求到這裡。
“如今只說太后給你指婚一事,那姑娘什麼樣我不知道,不過他爹卻是我的兄弟,呵呵,想必姑娘也差不到哪裡。身份不算低微,恢復名譽也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太后她老人家就是不肯,除了舊恨,便是婦人之見,一點大氣之為沒有。只看這一件事,便知其心胸如何狹窄,斷不能託付天下!”寧王說到氣頭上,話便有些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