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住岑殷便要向外,直奔去碼頭似的。
岑殷大笑起來,掙開她的手,一本正經道:“我才沐浴淨身,雙正焚了一爐好香,此時外頭熱得厲害,屋裡陰涼肅穆,正是向先賢起敬的好時候,今兒我的墨也磨得好,叮噹你來看看,看那張是不是比昨臨得,好上許多了?!”
叮噹不滿地撅起嘴來,眼神中多有不解:“爺!是你叫我去打聽的!什麼時候動身?半個時辰也不得有差,隨時要向我報來!如今倒好,人走了,你倒賴在這屋裡!圖陰涼?外頭船開起來,窗下吹來水面上的風,那才叫涼快,也爽利呢!”
見叮噹如此說,岑殷微笑起來,手指向對方道:“定是你這丫頭又想出去耍子了!”
叮噹臉色微微泛紅,嘴上卻犟道:“哪裡是我?分明是爺的主意!要我說這丫頭身上有什麼厲害關節?爺盯住她,到底是何用意?”
岑殷的笑意漸漸隱去,本來平常的面容上,慢慢籠上一層殺氣來,細看之下,那殺氣的後頭,又是難以形容的,蕭瑟寂寥。
叮噹不敢開口了,她跟他時候不長,卻是生死相交,他的心事,世間也唯她,略知一二罷了。
靜默良久,岑殷終於開口:“他們是商船,哪裡比得上我那隻小艇跑得快?再者,洪三這人我知道,她跟此人下去,直到蘇杭,也無太大憂慮,更無大患。我只管到時候去等便罷,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叮噹無言,心想那你又何必巴巴叫我去打聽,生怕人家跑了似的?
岑殷不管她,徑直走回書案前,再執起筆來,卻再難回到剛才的心境了。他煩燥地將筆丟下,啪地一聲,上好的玉色宣紙上,頓時灑上一片墨跡,外頭的竹影透進來,竟襯得如黑血一般。
叮噹不聲不響地上前來,輕手輕腳將汙糟了的紙收拾下去,勸無可勸,這個道理,她懂。
半晌,倒是岑殷自己笑了出來,不過笑得不好,是苦笑。
“有半個月沒見著王爺了,我看看他老人家去。”
叮噹立刻搶在他前頭,衝出屋去,口中直道:“我替爺張張去,看王爺過夠癮沒有?”
岑殷聽到癮這個字,一下就將手裡雙拳頭捏緊了,緊到他自己也受不住,身子打起顫來。
園子裡,正值日頭高照,處處生煙的時分。岑殷慢慢沿著抄手遊廊,走到父親的暮年養靜的小院來。
泓親王已有多年沒有出過這個小院了,自打皇帝即位,他就不理世事,只管享福了,開始是弄花置草,倒也有些意趣,養了許多蘭花,貴賤各一半,因此這院子便叫冷幽館,取蘭花的香氣之意。
可一年之後,事情大為轉變,蘭花不養了,泓親王培養出上了另一種愛好。宮裡送來不知何處來的貢品,一種奇異的煙土。
泓親王先是久咳不愈,太醫說此物可助養生,並有利夜眠。泓親王抽了,果然有效,且十分顯著,自此之後,便再難絕斷了。
半年之後,王妃也一併染上此癮,從此兩人便在園子裡,分兩頭,並進齊吸。說來也怪,親王不讓王妃知道自己這一嗜好,王妃呢?同樣也避開親王。
不過這目的倒是容易達到的,因為很快,兩人就都足不出屋了。
冷幽館。
岑殷抬頭看這三個黑漆描金的大字。是父親當年寫的,樸而力,工助整,最好處便是大方,因是柳公權,柳體,入不了旁門左道的。
第一百十四章 香玉
可如今呢?字猶在,蘭花卻早已半賣半送,形影無蹤。人呢?更不復當年之勢了。
“爺來了?”叮噹從門口轉出身子來,湊到岑殷耳邊,小聲道:“才已完事了,王爺這會子正精神呢!請爺就進去吧!”
岑殷進得屋來,裡間地敷氍毹,屏圍紗繡,一色硃紅細工雕漆的桌椅,正面一張黃花梨朵雲紋羅漢床上,一個瘦小的老人,一身華衣細衣,正半躺著,眯起眼睛,養神平息。
“見過王爺!”岑殷走上前來,端端正正地行了個大禮。泓王微睜開眼睛,向地上睨了一眼,然後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口中若有似無地說了句什麼,大概是叫起來吧。
岑殷緩緩退後幾步,重重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他幾乎不敢抬頭,不敢看上頭那人。誰能想到,這樣乾癟龍鍾一個老頭,竟是當年的勇漢字,泓王?
先帝曾說過,自己幾個兄弟中,唯岑甯,也就是泓王,長得最為孔武,行動起來,也最果敢有決斷。
如今再看,簡直是個笑話。羅漢床上那人,面黃肌瘦不說,這樣熱的天,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