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話裡村婦那兩個話刺得心口一痛,眉頭又蹙了起來,只是當了曜靈的面不好多說什麼,便叫三小姐:“看你又慌張起來了!急什麼?我叫你們幾個來。不正為了這事?二丫頭不必說了,你跟六丫頭眼見也快到年紀了,別的不說,言辭莊重,舉止消停。戒談私語,禁出惡聲,這十六個字總沒忘記吧?”
三小姐吐了吐舌頭,立刻垂手斂容,作出莊重姿態來:“姨媽教訓得是,父親上回信裡還提到這事呢!我竟昏頭忘了,該打該打!”
曜靈趁勢起身,走近對面坐著的三位小姐,先從頭一位,二小姐開始,細看頭上身上,倒瞧得二小姐有些不好意思。
“我們鄉野人家,若是裝飾得不好,請姑娘不要笑話!”二小姐雲煙,心裡明白,曜靈必是京裡見多識廣了,自己少不得託詞謙虛。
她本意自己已經說了這樣的話墊底,大約曜靈不會再有什麼叫自己難堪的話了吧?
不想曜靈看完之後,冷冷便道:“二小姐生得和氣,想必落了紅定,自然是心寬體胖。面如滿月,自是福氣,不過再打圓形的胭脂,那就是自露其拙了。眉毛也不該是這個形狀,愈發拉得臉團團的,水粉也太薄了,雖說二小姐肌膚白皙,可惜有些太過幹糙,如今秋風一起,更是皮屑四散,反顯得不美了!”
一席話說得二小姐低了頭,臉紅紅的,捏出袖子裡的手帕就捂上臉去。
曜靈不多停留,立刻又來到三小姐面前,人如其言,三小姐濃眉大眼,只是面板有些發黃,因此粉底打得厚了,也是幹糙,反弄得一道溝壑一道渠,將個年輕輕的小姐,弄得跟二夫人似的年長。
“我怎麼樣?”三小姐雲華尤其自鳴得意,她一向自詡自己會裝扮能矯飾,又會說話善要強,這回見二小姐捱了曜靈好長一通批,心裡高興,又巴不得自己能討幾句好話。
“三小姐正如二小姐相反,水粉厚了不說,胭脂的顏色也不對,偏紫了,愈發顯得人黑黃,有好氣色也顯不出來。”
曜靈一句話撲滅了雲華的熱情,她當即就沉了臉,賭氣坐著不說話了。
六小姐雲霖,不等曜靈走到自己面前,就趕緊站了起來:“我自知不如兩位姐姐,顯見得更不好了,姑娘不必說了,只管替我們改了吧!”
曜靈倒是衝她微微一笑:“六小姐太過謙虛,天生麗質難自棄,六小姐既生得好,又懂得少便是多這個道理,水粉敷得適量,胭脂打得正好,六小姐這裡,我沒得可批呢!”
雲霖不想竟得此意外之喜,暈紅粉頰,稚氣的臉龐上,頓時生生開出一朵女兒花來。
申二夫人也滿心歡喜,這三位小姐裡,唯雲霖是她親生,聽見曜靈獨獨誇讚她,自然高興得緊,忙贊:
“果然是采薇莊的掌櫃!眼力勁兒不同凡響!華兒我早先如何說來?你太強求,用力過度,倒不如不用了!煙兒也是,眼見年前做的嫁衣尺寸都有些對不上了,你晚上用過飯後,不該再吃那許多點心下去!”
二小姐和三小姐各自紅了臉,二小姐罷了,跟她外表一樣,是個好脾氣的,也沒什麼想頭,三小姐雲華則心裡大為不滿,又不便當了二夫人發作出來,便從鼻子裡笑了一聲,道:
“掌櫃的還有什麼看不出的?若說我粉打得厚了,我看掌櫃的只怕也沒在臉上捯飭!那白的如何來?紅的難不成不是自家胭脂?”
言外之意,比我打得還厚呢!
曜靈肚子裡好笑,且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青桃在背後,有禮卻冷然回道:“我家姑娘從不塗脂抹粉,天生的好顏色,哪用得上外在修飾?!”
雲華更加不滿,愈發好笑,一時有些憋不住氣,也顧不上姨媽當前,嘴裡想也不想,便丟擲句話來:“這話真真奇了!掌櫃的都不用自家東西?哪別人就更不敢用了!畢竟是臉面上的玩意,可大意不得!”
曜靈無所謂地聳聳肩膀,回身走回座位,並在青桃手上輕輕按了一下,示意其不必再說,自己則淺然一笑,直面雲華道:“這也看各人,敢不敢用,能不能用,用得好不好,是不是能錦上添花,都是各人自選路數。不過宮裡的主子都喜歡我的胭脂,卻是一點不假的。”
申二夫人聽這口風不好,忙喝住雲華道:“難不成宮裡的主上,還不如你這丫頭有眼光麼?這樣造次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今兒回去,將你爹交於你背的閨律,抄二十遍,於明日午時之前,呈於我來!”
雲華的臉色一下灰了,就連雲煙雲霖,見夫人動怒,也都連忙站了起來,垂手不敢說話。
曜靈喲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