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成仁道:“你主子還算會做人。”
邁步進了堂屋,立時,眼前豁亮,原來琳琅滿目的擺設全沒了,只迎門一臥榻,鋪著竹蓆,上面一張梨花木炕桌,桌上乾乾淨淨,只有一隻汝窯美人細腰觚,觚中插一枝新鮮的綠頸上開著淡紫團花,清新雅緻,旁邊架上一鬆綠地鏤空山水四方螭耳香薰,塌下襬著兩把鵲梅圖案紅木椅子,座上八成新的褥墊,餘無雜物。
地上潑水灑掃,清爽異常。
賈成仁嗅出一股甜絲絲的味道,背手四處觀瞧,卻是梅花案几上一水晶盤子裡放著幾個南果子散出的清香。
賈成仁暗腹,如玉從前喜熱鬧,如今卻如此冷清,不知何故,佟氏被自己所傷後,性情大改,總覺淡淡的生疏。
又進去裡間,屋內擺設簡單歸整,他坐在床榻上,拿起本書,隨手翻看,過了一柱香功夫,也不見佟氏影子。
秋荷已奉上三道茶水,賈成仁問:“你主子還未回來?”
秋荷搖搖頭,道:“爺若著急,奴婢讓小丫頭去大房找主子回來。”
賈成仁撂下書,起身撣了撣袍子上細微褶皺,道:“和你主子說,明晚我在過來。”
秋荷在身後喜悅道:“送爺。”命小丫頭提燈,照路,送賈成仁往前面去了。
佟氏晚間回房,看秋荷一臉喜色,問:“我下晌不在,有何喜事,說來聽聽。”
秋荷笑嘻嘻道:“可不是喜事,爺來了,等了主子有一個時辰,才走的。”
佟氏神色一凜,道:“三爺可曾說了什麼?”
秋荷搖搖頭,又想起道:“對了,爺臨走說明晚在來。”
佟氏頭‘嗡’一下,不知賈成仁找她何事,想來也無甚大事,若有大事,晚間不會這麼消停。
次日,一早,就有小丫鬟來回說:“佟家舅爺來了,接姨娘家去,太太已答應了。
佟姨娘想一定是鋪子的事,嫂子前兒來說,以為還要等上幾日,看來賣主也是個急脾氣。
佟氏顧不上用早膳,掬起捧清水勻面,換了出門衣裳,怕哥哥久等,攏了攏雲鬢,用碧玉簪挽起,喚徐媽媽跟著。
剛出二門,就見佟大爺等在那裡,見妹子出來,溫和地笑了,佟姨娘笑著上前,道:“哥哥恁不花廳裡坐。”
佟大爺笑道:“門口涼快。”
佟姨娘心想,他一定是等急了,佟維國不是個辦事拖拉之人。
佟氏歉意地道:“讓哥哥久等了。”
佟大爺微笑道:“不急,原以為妹子要過會出來。”
佟氏心道:原身佟墨玉一定梳妝打扮耗費功夫。
佟大爺僱了兩乘小轎,兄妹二人先後上了轎子,佟姨娘帶著徐媽媽一乘。
兩乘小轎子往京城繁華商業街去了。
兩側素絹轎窗簾捲起,倒也風涼,佟氏看街上三三兩兩的傭工,做小買賣的,挑擔子的,賣海鮮,早點的攤子已支上。
街道兩旁漸次熱鬧起來,佟姨娘暗暗記下路途,小轎子約莫行了一個時辰,到了京城御街南市口,寬街道兩旁茶樓酒肆幌子紛亂雜陳,
轎子停在一間不大門面前,佟大爺先下了轎子,佟氏不等她哥說,就扶著徐媽媽的手,輕盈下了小轎。
舉頭看,大門上的牌匾已卸下。
佟大爺朝兩旁指了指道:“妹子你看這鋪面是正街中心。”
旁邊的鋪子都已開門營業,街上人多起來。
佟大爺又道:“我考察許久,兩旁鋪子生意都紅火,雖門面小點,可也儘夠用了,左邊開個生肉鋪,右面是做茶葉生意的。”
正說著,裡面有人想是聽見說話聲,走了出來,是個老家人,看著佟大爺道:“我家主子煩勞佟大爺稍等,說有事晚到一會,佟大爺屋裡請。”
佟大爺對妹子道:“你先進去看看,我在這等邵掌櫃的。”
老家人讓到裡面,佟氏看這門市是裡外兩間屋,前面一間門面,後面一小間裡面一鋪火坑,能住人,徐媽媽滿意地道:“這房子不錯,京城御街寸土寸金,能有這麼個鋪面,大爺有眼光,合該姑娘生財。”
佟姨娘用手摸了摸炕邊叨火牆,突然道:“我若離了賈家,媽媽就回老家去吧,骨肉完聚。“
佟氏話一出口,徐媽媽以為自己耳背聽差了,問:“姑娘可是說離開賈府?”
佟氏不像玩笑,一本正經道:“有這打算,三爺頗多內寵,對我也厭煩,我自行求去,豈不知趣,於太太那也是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