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肱聞言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道:“怎麼著,剛才在馬車上你就問這個,現在又問,你還真準備去給人家當小工啊?放下你這個心吧,咱們家還不需要你出去掙這個錢,你只要好好地把你的書讀好了就足夠了,其他的都有你三叔呢。你這麼個號稱是蜀州第一的大才子,要是出去給人做小工,你三叔我出門還不得讓人吐上一臉啊!”
李曦嘿嘿地笑笑,不置可否,只是繼續追問。
到最後李肱也只好想了想回答他,“嗯,這要招人的,倒也不是沒有,比如新近才剛搬家的裴家二房裴楊氏,據說他們家就正準備招些賬房、筆墨先生之類的,不過你是不用考慮的,別說別的,從三叔這裡就絕對不許你去做什麼工!”
頓了頓,他咂了一口酒,不屑地道:“再說了,那裴楊氏的名聲可是不怎麼好聽,之所以他們招不到人,就是因為老裴家背地裡給她使著絆子呢,你要是去他們家,得罪了老裴家不說,還沒得汙了你自己的大好名聲!去不得,絕對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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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不得麼?李曦卻並不這麼認為。
這一頓家宴一直吃到月掛林梢才散,第二天一早起來,李曦就又特意回到縣學裡,去找了那位學正大人林美玉打聽,林美玉看好李曦的前程,此時問起他來,他倒是知無不言。然後李曦就把三叔說的和他所說的,結合到一起,也就逐漸弄明白了這老裴家和裴楊氏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謂老裴家,其實指的就是現今正擔任著晉原縣縣丞的裴俊裴老爺子。
據說他們這一支裴姓乃是自河東遷來的,河東裴家,那可是整個大唐都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不過說實在的,據學正大人林美玉所言,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沒人說得清楚,這種找個有名的祖宗往自家臉上貼金的事兒倒也並不罕見,他們自稱祖上來自河東裴氏,人家河東裴氏卻未必會承認,總之就是為了說出去好聽,翻到底也不外又是一筆糊塗賬。
不管晉原的這個老裴家是不是出自名門之後,至少他們現在在晉原縣還是頗有地位也頗有聲望的,裴俊老爺子出任縣丞一職,已經先後經歷了三任縣令,卻始終屹立不倒,堪稱是本縣內最有實權的人物之一。
他有兩個兒子,長子裴頌,字廣弘,現如今早已成親,也沒什麼大本事,裴俊老爺子公務繁忙,他就在家裡幫著料理一些家務。二子裴顧,字廣益,也是早早的就娶了妻生了子,只可惜前年,也就是開元十九年的時候,卻一病死了,於是這二房裡便只留下他的妻子裴楊氏帶著一對兒女過活。
那裴楊氏的孃家自然是姓楊,據說祖上也曾光鮮過,十幾年前,她父親便曾在本地任蜀州司戶參軍,後來病死在任上,她有個叔父則至今還在東都河南府任職,而那位曾經留下《遊青城山有感》這等名詩的楊釗,據說便是他的遠房堂兄。他生的兒子名叫裴徽,到今年也才只有三歲不到,於是二房這一支自然就是那裴楊氏說了算。
如果是一般的大唐時候婦人,這時候自然是該老老實實的上替丈夫盡孝,中為丈夫守節,下則好好地撫育一對兒女,以期他們早日長大成人。而如果是心思活絡一些的,一等三年的孝期一過,自然就要另外擇主嫁人。
且不說這裴楊氏年紀還輕得很,便有這個心思也極正常,大唐朝在這方面極是開通,她守不住不願意守,也無人會說她有失婦道之類的,甚至有些相處的好的,她原本的夫家還會送她一套嫁妝,便跟嫁女兒也差不多。
但是顯然,那位裴楊氏與時下大唐的女子們並不太一樣。
丈夫裴顧故去之後,她一沒有做出一副貞潔烈婦非要為丈夫守寡的姿態,二也並不願意改嫁,只是提出一個要求分家!
用她的話來說,憑什麼只有男子才能支撐門戶?憑什麼這天下女子就得必須靠著丈夫才能活?女子也並不比男子差,也一樣可以獨自支撐起一個門戶來!
這話一經傳出,在晉原縣內可是成了笑柄。
這天底下哪有女子能獨自支撐什麼門戶的?
君不見那些單門單戶裡守寡的婦人,日子過得有多麼艱難?君不見那些獨自守寡的婦人,饒是年紀都已經人老珠黃了,門前還纏繞著多少是非口舌?
所以,她這個要求剛一出口,立刻就被裴家老爺子裴俊給回絕了。
但是顯然,這裴楊氏並不肯甘心,於是,就在不久之前,一樁天大的醜聞從老裴家傳了出來,而隨後,裴俊老爺子便無奈地答應了分家。
原來那裴楊氏突然跑到蜀州刺史衙門告狀,說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