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還不趕緊出來,萬歲吐血了!!”
那些小內侍慌張扣著衣裳,接踵而出。
蕭定晃了幾晃,終於倒下去。昏迷前,他不死心往那簷下看了一眼,隨即緊緊閉上眼,低聲喘息,再也睜不開雙目。
這一次,蕭定病倒了近一年。
在他第一次甦醒後,立刻指派了太子監國,之前他對太子追查舊案的從輕發落此刻終於顯示出明智之處。
第二年的正旦,蕭定才再度正式露面,與太子一同大宴群臣。
宴席上,太子安排的舞曲《將軍令》才奏了個開頭,蕭定已經支援不住。他示意太子繼續宴會,自己卻先退走了。
他離去後,音樂再起。
蕭定站在肩輿旁,默默聽著背後雄偉恢宏的鼓聲,遲遲不動。
曹臣予也不敢催促,垂手等在一旁。
身後的熱鬧與蕭定已經不相干了,雖然他仍是九五之尊,仍大權在握,但他依然感覺到了一種落寞。
他往左右看看。曹臣予隔著幾步距離,恭敬在等待。其他內侍離得更遠。
宮廷從來是這麼個地方,人聲鼎沸,卻寂寞難言。
而在這深宮之外,他的朋友,他的戀人,他的仇人,他的敵人,他的下屬,他的父母,他的兄弟,他的叔伯都死了他身邊的人親近的人嫉恨的人都是一直不斷地在離去,他卻懵然不覺。等他想到該停下來喘口氣了的時候,才發覺原來自己早已經是孤身一個人了。
他的精彩不知道何時已經臨近尾聲,屬於他的時代就這樣慢慢被翻了過去。
新的人物在崛起,更新的時代悄然來臨,人生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祖傳父,父傳子,子傳孫,亙古至今,無不如此。
他微微嘆息,他想自己也許該考慮讓位了,再過幾年吧,等太子手段更純熟,能力更強的時候。
他有時候會想到陳則銘,不,應該說他經常想到他。
蕭定會想到各種假設,如果當年陳則銘不是在那樣一個契機下與自己相見,會怎麼樣?如果他長得不是那麼像遇燕,會怎麼樣?如果自己當初能剋制自己的惡意,又會怎麼樣?
陳則銘曾追問過相似的問題,那時候蕭定不屑於回頭想這樣無稽的東西,可這時候,蕭定卻剋制不住地要去深究了。
他與陳則銘,原本是最該創造盛世的一對君臣,他們有這樣的能力,有這樣的手段,然而卻終於走岔了路。
蕭定有時候會恨陳則銘,有時候,卻會愛。
後悔嗎,後悔嗎?蕭定不肯回答這樣的問題,他是皇帝,他不該輕言後悔,他只知道自己覺得很痛苦。
那痛苦是什麼,他不知道或者是餘毒未清吧
陳則銘你怎麼敢讓朕這樣痛苦一生呢。
蕭定突然淚流滿面。
【尾聲】
那是春天的一個下午,曹臣予突然急匆匆跑來求見蕭定。
曹臣予也算是位高權重了,在宮裡這麼不顧形象地奔跑實在有點不合適,他卻顧不上這些。
蕭定很奇怪地看氣喘吁吁的曹臣予,並不開口。
曹臣予連忙跪下:“萬歲,萬歲!”
蕭定道:“氣順了再說話。”
曹臣予嚇一跳,卻反而更著急:“有人上報,說平虜郡王府上來了可疑的人。”
王廂用被拿後,影衛被交到了曹臣予手中,從此後這幾乎形成了不成言的規矩,天朝的每一代司禮監提督太監同時也會是影衛的直接掌控者。
蕭定望著他,似乎片刻之間難以明白他這話的言下之意。
曹臣予道:“那名影衛當年曾見過平虜郡王,他說”他說到這裡,居然猶豫了,這訊息至關重要,如果錯了,可是大麻煩。
蕭定盯著他,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慢慢道:“把話說完,錯了也不治你的罪。”
曹臣予急忙道:“他說,來的人長得有些像平虜郡王。”他到底還是不敢把話說太滿。
實際上,這事情曹臣予也覺得荒謬。
可報上來的那名影衛說來人絕對就是當年的陳將軍,他曾見過的。雖然此刻來人已經喬裝改扮,但這影衛偏巧有個旁人難及的本領,對人的樣貌身形能過目不忘,於是上報時才敢信誓旦旦地賭咒——如果自己認錯了,可以直接拉下去砍頭。曹臣予聽那影衛這麼說,這才活動了心思,可他到底不敢把自家的腦袋也搭進去,傳話的時候就不免打了個折扣。
蕭定默默看著他,居然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