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換言之,下的是地方的血本,用的是地方的人,大家都知道第一個勤王是首功,可富貴是要有命才能享受的,而此刻匈奴正是勢勁之時,誰也不願意首當其衝做了炮灰,於是個個都巴望著有誰頭腦簡單又貪功的,能衝在前面做墊底。
獨孤航琢磨出這個理,心中悲憤,苦笑不已,恨不能立即衝入堂中,一劍刺死這個小雞肚腸滿心盤算的所謂門生大人,可顧及這支部隊中從上到下全是魏敬的人,縱然魏敬死了,那些人也不會跟自己去救急,只得忍氣吞聲,假裝不知此事每日再三催促。
所幸很快敬王手令也到,魏敬無可推脫,很快出軍會合。
獨孤航從小跟在陳則銘身後,也是見過官場險惡的,但到這樣的時候,才真正明白權勢有時候是多要緊的東西。
最終京師之圍以眾人都沒想到過的方式輕鬆立解。
至此,獨孤航算是被楊如欽又上了一課,哪怕他心中再多憤恨,此刻也不得不承認請出敬王是自己沒想到甚至哪怕想到也很難做到的一條捷徑,他心中充滿了挫敗感,之前在戰場上看到陳則銘的背影,居然也沒前去相見。
直到戰後,敬王下令各路將領入賬敘事,他才匆匆趕去,此刻敬王領來的軍隊已經在城外搭建了臨時帳篷,這是京都歷來的規矩,非禁軍無詔不得入京。
走到敬王直屬軍的營盤時,他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那個聲音很熟悉,他心頭猛震,漸漸停下腳步,卻並不回身。
那個人很快趕了上來,追到他身後立住了,隔了一會,終於道:“獨孤”
之前獨孤航一直避著這個人。勤王軍有十萬之眾,各有各的轄區,一個人扔進去就如同水滴入了海,可到底還是有碰上的一天。他並不想直面這個人,在此刻,這個人的出現就如同諷刺,簡直是在提醒他自己有多無能。
楊如欽看他遲遲沒有反應,也躊躇起來,試探著道:“我聽說你在魏敬的軍營,找了幾次都沒碰上在魏敬手下這麼忙?”
獨孤航紋絲不動,背影僵如木石,楊如欽不禁生起些許希望:“獨孤”
他在腹中仔細揣測用詞,不覺有些猶猶豫豫:“那一夜,我其實”話音未落,眼前銀光一閃,風聲銳起,竟然逼得他呼吸猛窒。
待重新鎮定下來,楊如欽發覺自己已到嘴邊的話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了,無論是誰,喉間正點著一支利劍的時候,那滿腹文章再如何錦繡動人,都是沒法出口的。
獨孤航已經轉過身來,劍的另一端就握在他掌中。
他的雙眼冷冷盯著他,目光憎惡,神情複雜。
獨孤航的劍法楊如欽是見識過多次的,舞到急處只見一團光影不見人形,潑水難入,可稱得上是人劍合一,而此刻的獨孤航就如同那柄出了鞘的青鋒,銳利冰冷滿是鋒芒,略碰一碰便能皮破流血。
楊如欽實在不甘心,正要再一張嘴,那劍又往前逼了一分,喉間一陣刺痛,他心中大駭,只得乖乖閉口。喉間那點寒意也隨之消失。
楊如欽怔忪,撫著脖子流血處默然無言,獨孤航慢慢收劍入鞘,背身離去。
從始至終,獨孤航不曾開口說過一個字,亦不多望他一眼。
楊如欽怔立原地,直到有名衛士前來尋他,說是萬歲使人急喚他入宮議事,楊如欽宛若未聞,往獨孤航去的路上看了數眼,那衛士連聲催促,楊如欽抬手擦去喉間血跡,終於同那衛士一起轉身離開。
同一條道上,他們彼此背向,形同陌路。
陳則銘也聽到了那近侍奔入退出的聲音,不過他既然已經打算坦然承受,也就犯不著扭捏作態。可那殿門剛一閉合,舌尖上便猛地傳來一陣劇痛,陳則銘忍不住吸了口氣,身體立刻往後撤了撤,適時,胸前傳來一股大力,卻是蕭定一把將他推開了。
陳則銘措不及防退了半步,驚訝抬頭,蕭定已經轉身朝寶座走去,待回過頭來又是那個運籌帷幄的君王。
他朝他望了片刻,面無表情地垂下視線,過了一會,他笑了起來。
“下去吧去挑選銳士,等候訊息。”蕭定和顏悅色,彷佛忘記了方才的事情,那些都不過是袖上的輕塵,一抬手便可以拂去。
陳則銘心中莫名,愣了片刻,見蕭定已經不再看他,只得跪安。
待出了殿門,舌尖刺痛不已,伸手一擦,卻是舌尖處被咬得出了血,陳則銘心中猛跳,回過頭看了半晌,躊躇離去。
而寶座上那個人到了此刻才終於低聲恨道:“不識抬舉!”
陳則銘返回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