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才聽到呼喝推搡之聲漸近,官兵終於是來了。
蕭定聽聞楊如欽的死訊,震驚不已,立刻交由刑部,發了告示緝拿獨孤航。
而殺人的獨孤航也是一方朝廷大員,這引起了百姓們異常激烈的好奇心,引發了無數個版本的恩怨情仇,然而與這些越傳越離譜的沸沸揚揚相反的是,這份追緝令發出來之後始終不見後文,最終悄然無息地無果而終。
蕭定覺得那些病痛越來越難熬。
三度梅到底讓他後半生成了個藥罐子——他曾經毫不在意這個毒,那是因為他非常篤定地相信著陳則銘會交出解藥,然而事態的變化遠在他意料之外。
他從沒想過喪失健康的滋味原來這樣痛苦。
夜裡,他一入眠便感覺似乎有片冰刀在胸腔裡日以繼夜地剮著,那種痛楚說不清是冷還是熱。他無法進入沉穩的睡眠。在層層疊疊紛呈繁雜的夢境中,他在半睡半醒間掙扎,然後每每被自己粗重的喘息驚得睜開眼,到底是夢是醒很久都分不清。
這些滋味之前他也受過,但那時候的他覺得這毒終究會有解開的一天,這些痛苦受起來就總有個盼頭,不像現在這樣,睜開眼的那一刻心中有的只是驚恐懼怕和莫名的暴躁。
自己就這樣毀了?!
他不能相信。
蕭定此時還不到不惑之年,幾度起伏之後重掌政權,正是大好時光剛起步的時候,怎麼會就這麼完了。
他頻繁地召見太醫,期望能根治這個病,然而沒人能解決難題。太醫們平白地拿著俸祿,到了關鍵時刻卻個個都是廢物。
蕭定很憤怒,又無計可施。雖然他很想砍這些人的腦袋,可這到底不是殺人的理由。
他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對那王姓大夫的追捕上,楊如欽不是說那老頭是神醫嗎?或者能比這些太醫厲害些。
可這場追捕就如同大海撈針,遲遲見不到成效。不僅如此,殺死楊如欽的獨孤航也始終找不到。全國上下那樣多的官吏,那樣多的衙門,那樣多的人手,卻連這樣的小事情都辦不成。
蕭定看著一切都不順心。
那種陰鬱緊緊縛住了他的心,一刻也不肯鬆開,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在朝堂上探討國事的時候,他已經刻意在壓制自己的脾氣,然而眾臣還是看得出他的陰沉易怒,拿話應對他的時候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蕭定看到這種情景覺得更加堵心,當初楊如欽或者陳則銘在自己面前都不是這種態度,如今他們為什麼要做出這個樣子來給他看,嫌他不夠煩嗎,還是真的自己病久了已經病成個人見人怕的怪物了?
陳則銘早已經下葬,蕭定始終沒派人去檢視拜祭過。
他覺得沒那個必要。
賞也賞了,封也封了,死也死了,你不是把一切做得很徹底很狠絕嗎,既然你想從此跟朕兩不相干,那朕這些所謂垂青關切顯然也就是多餘的了。
蕭定想到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臉上半點波瀾也沒有。
蕭定從來不是個善良的人,他用人的標準始終很實用。有用的他以禮相待,無用的他視如棄履——多年宮廷生活的歷練早已經磨去了他溫情體貼的部分——非要再分細些,也不過是大用還是小用的問題,不會有本質上的不同。
比如現在這個剛得到天子恩寵的太醫孟為先。
蕭定看得出這個人醫術算不得多高明,可好在能擔當,有年輕人的勇氣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懵懂衝勁,而此刻蕭定需要這麼個人常在身邊,年輕人總是會讓你看到希望和光明,覺得人生其實也不那麼寂寞,寂寞到死氣沉沉。
陳則銘是個意外。
陳則銘在戰場上的才華也是個意外。
最初的蕭定對這個人可遠不止視如棄履那麼簡單,他是滿懷惡意,雖然這惡意不過是洩憤,不過是遷怒,可正是這種滿懷惡意的開端,使得後來的事情沒了迴轉的方向。
當然蕭定後來變化了,他想過要信任陳則銘,他也想過挽回。
可是晚了。
此刻的蕭定又拾回了那種惡意,他不甘心陳則銘單方面的疏遠,哪怕對方已經入土。不就是看誰狠心嘛,蕭定最擅長這個了,前前後後這麼多人,誰能狠過他。
陳則銘越想斷,他越要賞,找到機會就賜賞,找到藉口就追封,按他這個瘋狂的程度,再封下去,陳則銘非得再繼續破格做親王了,蕭定這才收手喘口氣。沒關係,你反正死了,再怎麼封也不會出錯。同時他冷冷地審視自己與這個人交纏的過去,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