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嗎?”
內侍答道:“是陳將軍領兵來救駕。”
皇帝那一瞬間的神色不是驚喜,而是驚詫和憂慮,之後便是良久沉默。
戰勝後,在兵士震天的歡呼聲中,一身黑甲的俊美將軍迎回了他們的君王。
人們山呼萬歲,其聲直入雲霄,這一幕似曾相識。
然而此刻是山顛,而非城下。
四年之後的再次相見,四目對視的那一瞬間,彼此眼中的情緒是什麼,當陳則銘再度跪倒的那一刻,他們各自的想法是什麼,這些都只有他們自己才能知道和體會了。
皇帝回京後,立刻頒詔,認可了皇后危難時下的旨意,封陳則銘為從一品樞密使,並賜鐵券丹書,黃金布帛,以示皇恩浩蕩。
這是陳家不曾有過的榮耀,只是來得太遲。
陳則銘堅決辭之。
皇帝命楊如欽前去說服,陳則銘無法推諉,最終受命。
誰也不曾料到,這樣的勝利僅僅只是開端,風生水起的變化在這個英雄輩出的年代,從來不會減少。
當陳則銘雙手過肩,自皇帝手中接過曾經期盼不已的一切時,他垂下了眼,無悲無喜,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再驚不了他的情緒。
此刻的他淡漠而深沉,他內心在想什麼沒人再摸得清。
曾經意氣風發的臉龐,經過太多的磨練早已經學會了波瀾不驚。
而這一天,離他登上攝政王之位,幽禁蕭定之日,尚有六年零三個月。
【第一部 終】
【番外一】
楊梁奉旨出戰前一夜,與蕭定有場異常激烈的爭吵。
實際上認識楊梁的人都知道,這個人是很少生氣的,他的笑容永遠溫暖真誠,又帶著些許滿不在乎,這微帶不羈的神情既顯出他的自信,同時又讓人接近的同時不得不將他看重一些,為此他的人緣從來好到讓人吃驚。
蕭定登基後,他全無功名卻被封為殿前司指揮使,那時候也是憑藉他處世為人上的圓融,很快融入軍中,為旁人所接受,不知不覺平了眾人的口。
楊梁大蕭定兩歲,從小一起長大。
蕭定是個性子有些乖張的人,行事經常偏激難以理喻。登位後,就更加的不苟言笑,令人難以琢磨了。
沒有楊梁這樣的性情,在重文輕武的天朝,在這樣的君主面前,誰也混不到今天這個地步。
蕭定將桌上的擺設全砸了個粉碎。
楊梁站在滿地紙筆當中,微微躬身作揖,堅決道:“既然萬歲對臣並非輕慢之心,請恩准臣請戰出征!”說完跪下來。
蕭定鐵青的臉色和漫身散發出的殺意讓所有在側的宮人內侍都不敢動彈。
然後良久的對峙中,楊梁並不抬眼,他只是如同磐石般伏地不動,那就是堅持,是不容商討。
蕭定盯著他,耳畔只聽到自己的呼吸沉滯,怒氣重重,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對方篤定的氣勢,將他原本如滔天波濤般洶湧的憤怒, 在一輪輪的衝擊中漸漸消耗殆盡。
直到最後,他明白自己這一次是真留不住他了。
沉默之後,蕭定扯過一張繁錦絹帛,就著那殘留的怒氣一揮而就,再團起來,狠狠砸在楊梁肩上。
那布團彈開,楊梁拾起聖旨高舉過頭,低聲道:“謝主隆恩!”
蕭定凝望他欲去的背影,突然扯出一個惡意的笑:“你能救他一次之後呢,都能保嗎?”
楊梁猛地停下腳步。
蕭定滿意地看著他回過身來,楊梁向來從容的臉上已經帶了些難以剋制的怒意。
楊梁看著座上的君主,突然覺得彼此更加遙遠,這種感覺源自父親死後,之後也只是日繼一日地更加強烈,他無能為力,做臣子的如何能奢望改變帝王。
他跪了下來,只盼望這樣的鄭重能挽留住主上任性而為的步伐:“萬歲,陳則銘是個人才,當用之。”
蕭定冷笑起來:“人才?人才什麼時候沒有?”
楊梁道:“無辜之人,陛下不該遷怒。”
蕭定直起身體,指著他喝道:“大膽!”他停頓片刻,突然冷笑一聲,“說得真好聽,你不曾牽入他人嗎?”
楊梁一震:“遇燕那件事,是臣的錯”他抬起頭,滿是期望和懇求,“可陛下不能將錯就錯。”
蕭定厭煩地看著他:“你真是越來越像太傅。”
楊梁臉色猛然白了,突然抬起眼,低聲道:“陛下卻越來越不像當年的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