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氣?”
蔭蔭一怔之後暴怒,舉拳朝他臉上揮過來,陳則銘躲都不躲,迎面接住,笑道:“看,你早已經打不過我了。”話音未落,腳背劇痛,卻是蔭蔭猛地將腳踏在他腳面上,扭來扭去往死裡踩。
陳則銘站著不動,任她踩了一陣,也不見她住手,終於忍不住道:“還沒踩完?再踩下去燈會要散了。”
蔭蔭氣結,怒道:“姨夫讓你學了功夫,原來是用來欺負女孩兒的。”
陳則銘不服氣道:“我動也沒動,怎麼算欺負你?”
蔭蔭跳起來:“就是因為你沒動,才是欺負我!你為什麼不慘叫?叫到我解氣?”
陳則銘低聲道:“難以理喻。”
他兩人自小如此鬥口,誰也沒讓過誰,這似乎是他們之間最自然的相處方式。說實話,陳則銘早已經不這麼說話了,父親希望他沉穩內斂,經歷讓他懂得沉默忍讓。
可面對蔭蔭的天真爛漫時,他還是忍不住要回復年幼時的自己。這一刻難以言語的輕鬆真實,官場中的不如意,那一夜的屈辱,在與蔭蔭鬥嘴時都顯得那麼遙遠。他們仍是孩子,可以為一顆糖爭吵不休,也可以為一隻草蚱蜢馬上覆合。
陳則銘笑著,他有種褪去面具後的輕鬆。
到燈會上,他買了一隻桃木刻的猴子,塞到蔭蔭手中:“看,多像你!”
蔭蔭又是暴跳如雷。
燈籠在她身後閃爍搖曳,一串串縱橫交錯的紅色光芒照亮了這一片天空,四下充滿歡聲笑語讓原本濃重如墨的夜也溫暖了起來。
突然有點冰涼落在他臉上,陳則銘抬起頭,蔭蔭也發覺了,道:“糟糕,下雨了。”遊人們開始四下奔散。
陳則銘看著天空嘆息一聲,蔭蔭道:“怎麼,開始悲春傷秋了?”
陳則銘一把扯起她就跑:“走吧。”
兩人奔了一陣,雨越發大了,眼見已成瓢潑之勢,只得停下來,找了家店鋪,站在屋簷下躲雨。低頭一看,褲子都已經溼透,貼在身上好不難受。轉頭再看,陳則銘連忙脫下外衣,蔭蔭瞠目:“你幹嘛?”
陳則銘把外衣摔到她頭上:“快蓋住,落湯猴。”
蔭蔭低頭,臉也紅了,連忙披起:“轉過頭,別看。”
陳則銘果然依言避開:“有什麼好看,瘦骨嶙峋的。”
正說話間,一人撐傘路過,聞言突然停了下來,吃驚看向他倆棲身屋簷,陳則銘看著來人,也是吃驚:“楊兄?”
楊梁看看他身邊的蔭蔭,在傘下朝他笑了笑。
陳則銘順他視線看了一眼,有些臉紅道:“這是我表妹。”
蔭蔭抓住領口,把自己裹了個結實,卻看著楊梁道:“他是誰?”楊梁瞧她一眼,微笑起來。
陳則銘忙道:“舍妹年少不懂禮數,楊兄見諒。”
楊梁不以為然道:“沒關係,女孩子總該有些特權。”
蔭蔭皺眉不語。陳則銘見楊梁腋下夾著兩把傘不由好奇:“楊兄這是做什麼?”
楊梁低頭看看那傘,突然有些猶豫,半晌才道:“萬歲聽說今日民間燈會,執意微服遊玩,逛到半路時,恰巧下了雨,命我去買了兩把傘。”
陳則銘臉色瞬間白了,不由朝來路看去,夜色濃重,雨勢不小,就著頭頂那點燈光哪裡看得清楚。他僵在原地,半晌不能動彈,突然浮上的恐懼這樣巨大,連他自己也是始料不及。
楊梁從臂下取出一把傘,遞給蔭蔭。蔭蔭戒備看著他,楊梁一笑,低頭朝她道:“送給你。”
蔭蔭看一看陳則銘,陳則銘點點頭,蔭蔭道:“謝了。”說罷將那傘奪了過來。
這一夜,陳則銘很久很久也不能入睡,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麼,那麼多人,對方不可能看到自己,縱然看到了,一切也已經過去了。
夢中,他又回到那個安靜得滲人的書房,自己跪在地上,書桌後奇特的黑暗,一絲一毫如蛇如煙一般蜿蜒著朝他逼過來,他僵在原地不能動彈,汗一顆顆地滾落,那黑色煙霧觸手般臨近他,緩緩伸向他口中
驟然他便醒了,那黑暗中的粗重喘息聽了半晌才知道是自己的,他咬著牙,忍不住地微微顫抖。
第二日,他藉口還傘,再到楊府。
門房一見他便問:“是陳大人吧?”
陳則銘怔住,楊梁知道自己要來?正發呆呢,突然見楊梁整帽走來,似乎是要外出,見了他果然不驚訝:“陳兄。”
陳則銘有些訕訕:“楊兄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