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部分(1 / 4)

軍中是禁止私鬥的,何況是宮中。

蕭定能理解獨孤航聲音裡的震怒,卻對素來以軍紀嚴明著稱的黑甲軍三番四次被挑釁起來的緣由生出了一份懷疑。

到晌午,蕭定趁著守衛送飯的機會無意詢問。

那送飯軍士被撩起舊恨新仇,忍不住咒罵:“殿前司那幫狗雜碎,總找碴!”說完後,軍士突覺不對駭然遮口,雖然對方被廢,可到底曾是天子,自己口出汙言,是大不敬。

蕭定笑了笑,見對方警惕,也不敢繼續往下問。

但哪怕是這樣短短一句話,透露的資訊也不少。

比如,殿前司很可能不再歸陳則銘管轄。否則,身為陳則銘親信的獨孤航為什麼會控制不了局面?

蕭定意識到,朝中也許有了些變故,這變故到底是他一直翹首期盼的,還是他預料之外的,卻是與世隔絕許久的他所無法判斷的了。

然而,很快,他便不再需要這麼殫思極慮地推測。

這個夜裡,人慾靜而風不止。

蕭定在燈下聽到宮門被開啟的聲音,他推窗望出去,見到獨孤航送一人進院。

那人轉過頭屏退眾人之時,面容恰籠在宮燈昏黃的光暈之內,半隱半現。他似乎有些疲憊,滿面的倦態,卻掩不住那份與生俱來的俊朗,和長年征戰磨礪出的英氣。

蕭定怔了怔,那個名字在口中呼之欲出。

陳則銘?!

蕭定背過身,心突然隨著那燈花的爆起,猛地跳了一跳。

兩人已經是很久不曾見面。

之前黃明德拿聖旨來提蕭定那次,兩人彼此擦肩而過,那一刻,蕭定連眼皮也不曾抬起。於是他並不知道陳則銘當時是什麼樣的神情,卻寄望於這個人不會袖手旁觀。

後來在內府中,蕭定鮮少開口,那當口,多說便是錯。

他等著唯一的那個轉機。

一個難眠之夜過後,他最終得救了。

在得知自己被放過的那一刻,他也講不清楚那種感受。那應該是慶幸歡愉,但又比這些簡單的情緒複雜太多。

蕭定是個很乾脆的人,做事情最恨拖泥帶水。從前自己行過的每一步,他都瞭然於心清晰明白,他最怕的便是有哪一天,自己身處迷宮,摸不清方向,找不到未來。

然而被囚後,他已經掌控不了一切。

他終於還是產生了自己最恨的迷惘之感。

那種情緒宛如蛛絲,縱然撥去了一層,手頭上卻還粘著或連或斷的絲絲縷縷,總難清理乾淨。他為此思來想去,不得其解,最後終於生了憎惡之心。

都是因為他。

那個逆臣。

但他也因此終於能確定另一件事,陳則銘是不會害他性命的。

他既有些欣慰,又充滿惡意的嘲笑。

這其中緣由,他不去想,也不肯去想。

他總是直覺性地避開那些在他看來很危險的東西。

如今兩人再度對座。

燈光溫暖暈黃,人影投在牆上,影影綽綽,一切與那個夜晚都很相似。

然而他們各自並不露端倪,彷佛那不過是個夢,了無痕跡,略過了就不曾存在。

蕭定打量著對方,驚覺到這麼多年來,那個英挺的白袍小將其實還是開始老了,那種衰老不是體現在外貌上,而是源自眼角眉梢中的一種頹廢。

同樣是沉默,當年的陳則銘似乎是隱而未發,而如今卻有些木訥黯淡了。如果說精氣神是人身上的一根弦,那陳則銘的這根弦貌似已經開始鬆動。

蕭定有些迷惑,他奇怪著這樣的改變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自己居然絲毫沒有覺察。

自己呢,也是如此嗎?蕭定想到這裡倏然一驚。

陳則銘從食盒中端出酒菜,在桌上一一擺好。他做著這種下人們做的事情,卻異常自然,並沒什麼不滿或者彆扭的樣子。

蕭定低目,桌上是幾味精緻小菜。他每日以粗茶淡飯果腹,聞了這香味,不禁精神大振。待取了筷子嘗一口,縱然此刻滿心疑慮,也還是忍不住露了絲笑意。

陳則銘道:“這幾道都是陛下當年在陳府誇過的菜式因為得金口盛讚,那廚子後來名聲大震,自立門戶開了酒樓,如今已經名滿京都。”

蕭定並不應聲,把每道菜嚐了一口,果然都有些熟悉的味道,勾得人不自主要追溯過往

但也算不上絕味,自己當時為什麼要讚歎?

他想了想終於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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