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守護其外的居然是獨孤航——陳則銘的愛將。若放在從前,他看到這一幕,一定只會贊同黑袍軍精明能幹,守得如此滴水不漏,讓人放心。可事過境遷的現今,這樣的鄭重其事卻分外刺眼了。魏王這樣做,其實是要保護兄長嗎?到底是該放心還是得提防?
他越想便越覺得這樣的想法有道理,越想越覺得心頭不是滋味,腳下發虛。
步入庭院,那種瀰漫不散的檀香讓他稍微安寧了些。蕭謹的母親是個信徒,當年王府中也是長久地保留著這種味道。
蕭謹在樹下站了一會,這樣的冷清倒讓他沒那麼衝動了。
蕭定聞訊立刻趕了出來,見到他,大驚之後,伏地稱臣。
蕭謹看著匍匐在面前許久不見的大哥,感到了驚訝。
此刻的蕭定樣貌削瘦,神情低落,身上著的也不過普通的衣裳,他似乎在褪去那層霸氣後,猛然間恢復成常人,那本來如同劍氣般逼人奪目的光芒被磨礪得黯然無光。
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盛氣凌人的君王。
落差如此之大,幾乎讓蕭謹頗有些適應不了。他滿懷敵意而來,卻在見到對方的時候,發覺對方原來早已經狼狽不堪。
他遲疑片刻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魏王對這個人犯似乎並不怎麼優待。
他對自己之前的懷疑產生了些許羞愧,魏王的忠心應該不是假的,他驟然踏實起來。
蕭定在地上長跪不起,目中含淚,自稱有罪。
蕭謹靜了片刻,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蕭定似乎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讓他失落的同時,倒微妙地生了些內疚。
可這樣的大哥也是罪有應得不是嗎?
他心中搖擺不定,然而血濃於水,蕭謹最終還是被蕭定的蕭瑟執著打動,跨上前將對方攙扶了起來。
蕭定並不因此而生驕,他謹言慎行跟在幼弟身後,不多說一個字,更無絲毫僭越。
蕭謹看著對方,時不時地產生錯覺,似乎面前這個並不是自己的胞兄,曾經萬人之上的前任天子。
到底要不要問呢?
蕭謹清楚地知道自己全憑剛才的一鼓作氣才會有今天的到訪,若是不問,將來或者永遠也沒勇氣問那個問題了。
“朕聽說魏王曾是王兄王兄入幕之賓,只怕是謠言?”
他終於七拐八彎將話題扯到陳則銘身上,趕緊趁機做出漫不經心的神態,將這話含糊甩了出來。心中大鬆了口氣。
蕭定面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隨後似乎有些瞭然,跪下道:“罪臣當年行事荒唐,曾逼迫過魏王不過那已經是十餘年前的事情,不過是遊戲罷了,萬歲若是要懲罰,罪臣並無怨言。”說著叩首。
蕭謹急道:“那麼其實是王兄逼迫他?並非”說著面上一紅,幾乎被自己將出口的話噎住。再仔細一想,連脖子也熱了起來,這一遭真是連魏王的臉也被自己給丟了。
羞愧難當的同時,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又很是高興。
蕭定抬頭,隱約見笑容稍縱即逝,淡得幾乎看不清:“是罪臣的錯。”
蕭謹情緒分明明快起來,再也無心耽擱,隨便聊了幾句,開開心心擺駕回宮。
蕭定瞅著那一干人的背影離去,神情驟然間變了,雙目微微眯起,滿是譏諷般笑了一笑。
第七章
方才這幾句對答其實大有玄機,蕭謹未必體會得出來,蕭定卻明白自己是在瞬間選擇了生死。
在這之前,蕭謹的突然到來已經讓蕭定心中大生警惕。
他被關在此間一年有半,蕭謹從未露面,也少有言語傳達,可見對自己並不是特別在意。此刻陳則銘被調出徵,對方卻突然駕臨,就時機而言,太過湊巧,實在是凶兆。
之後,蕭謹噓寒問暖,終於結結巴巴將話題繞到魏王的問題上,蕭定這才恍然。敢情當下有危機的首當其衝居然不是自己,倒是正權勢滔天的陳則銘。
蕭定不知道這些往事是怎麼傳到蕭謹耳中的,但顯然造成的後果是蕭謹對陳則銘的信任產生了動搖。
根據效果來看,蕭定第一個反應便是把始作俑者的問號放在了杜進澹頭上。
其實這樣的結果在蕭定看來事不關己,而且實在有些狗咬狗的味道,他若是能夠冷眼旁觀,一定會當成一場戲看個痛快,完了還要含笑諸多評點。
可惜他不能。
陳則銘和他雖然各自含恨,現在卻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蕭定太清楚正因為有陳則銘擋在身前,那些明殺暗殺才沒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