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辣,當真是少有人及。你父親原本的官職,貪汙所得還夠不上死罪,後來他因為我的關係,降到了八品的照磨,更沒了摟錢機會。皇上知道後,這才給他連升六級,委了一個戶部的肥缺。當時你父親還高興的手舞足蹈,卻不知,這是皇上要勒死他的繩套兒,他每貪汙一筆銀子,那繩套就緊一分,到底到今日,他貪汙所得夠得上死罪了,所以那繩套也就毫不留情的直接把他勒死了。”
“你的意思是說,皇上是故意升我爹爹的官兒,目的就是為了讓他貪汙受賄,直到這貪汙的數目夠得上死罪?”羅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見謝青鋒嚴肅點頭,沉聲道:“在皇上心中,似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根本沒有存活之理,只是若為這個殺他,卻是沒有道理的,既如此,皇上索性替他創造一些貪汙的便利條件,結果你爹爹果然美滋滋的鑽進了圈套,還以為這是皇恩浩蕩呢。不過皇上也沒想到你會忽然回來。然後出了那女人的事,她又揭發出來。正好讓皇上可以下旨明察。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就算沒有那個女人,你爹也死定了,因為皇上心中早就判了他的死刑。”
羅莞點點頭,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室內一時間無人說話。過了好半晌。她才抬起頭,就見謝青鋒的雙眼正一眨不眨盯著自己,因不由自主就摸了摸臉,苦笑道:“是不是面色難看了?唉!這些日子我一個人操持著,臉色不變差才怪呢。”
謝青鋒輕聲道:“不難看,你知道你在我心裡就沒有難看的時候。我只是隻是有些心疼。莞兒,他們到底是你的父親和奶奶,落得這樣一個結局,你你表面上不說什麼。心裡是不是也很難過?”
羅莞怔了怔,然後慢慢垂下眼,輕輕啜了一口茶。這才又抬眼認真地看著謝青鋒。淡然道:“我若是我和你說,其實我心裡並不怎麼悲傷,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無情?”
謝青鋒一愣,接著方笑開來,露出雪白的牙齒,伸出手輕輕握了羅莞的手道:“我知道你是個愛憎分明的女孩兒。你爹爹和祖母當日做下那樣的事。真真令人唾棄鄙夷。這樣人,根本不值得你替她們悲傷。我只是擔心你不由自主,若是因為這個,再傷了身子,更不值了。如今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羅莞失笑道:“這話真不是安慰我?你不覺得我無情?”
“無情就無情吧。”謝青鋒微微一笑:“莞兒,你該知道。我和你是一樣無情的人。你爹爹狼心狗肺,你不覺得悲傷,或許別人會對你說三道四。可是當日譚妹妹畏罪自殺,我到如今,心中卻也沒有什麼悲痛之情,如此說來,我又何嘗不是無情的人?”
“世子爺,我這個怎能和你比?”羅莞嘆了口氣,卻見謝青鋒搖頭道:“有什麼不能比的?更何況,我至今還記得,當日你幫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婦人去尋找原大人;我還記得你在村子裡,人人都說你是知恩圖報,仗義爽利的女孩兒;我還記得你把那果子上印字的發財秘方免費教給別人,差點兒讓人家頂了你的行;還有,當日我祖母在你家的街門外,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飄零老人,你二話不說就收留了她。這些事,難道還不夠讓我認清你是什麼樣的人嗎?莞兒,你不是無情,恰恰相反,你是個悲天憫人的女孩兒。你所謂的無情,不過是愛憎分明罷了。”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不經意的,羅莞心中便跳出這樣的話。她知道自己沒有悲傷,只是因為黑老太太和羅海天於她來說,從來不是什麼真正的親人。然而即便如此,她這幾日也時常捫心自問,這一次的事情,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了?可以說,韓夫人和羅海天的死,其實全都是被她算計的,是她看透了那兩人的本質,才會設計出這樣一出狗咬狗兩敗俱死的好戲。
然而今日謝青鋒一席話,終於將羅莞心中的陰影驅除了出去:沒錯,悲憫之心是要用在該用的人身上。對羅海天和韓夫人,自己哪裡需要有什麼愧疚?當年羅海天趕自己出門,甚至起了殺人心思的時候,他有愧疚過嗎?韓夫人更不用提,從自己回來,她便動了殺機,如果不是自己和馨香等人凝神防備著,這會兒早已不知不覺就暴斃而亡了,對這樣的人,悲傷?愧疚?這種情緒全都是浪費。
一念及此,只覺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因便長長舒出一口氣道:“無論如何,祖母和父親的後事我總是要為他們辦了,因這幾日忙的不堪,其他皆都顧不上了,今天早上才知道廚房裡竟是沒了什麼吃的東西,我正琢磨著不知該怎麼辦呢,不料你就雪中送炭來了。”
謝青鋒笑道:“謝天謝地,我來的還算及時。這麼說,你是真不打算回鄉下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