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艾羅贊先生送到圖爾古特的客廳裡花了不少時間。我們還沒走,博拉太太中午放學回來了。
“圖爾古特用土耳其語向她解釋。她那快活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先是明顯的懷疑。當他溫和地指給她看她那位新到客人脖子上的傷口時,她突然驚恐起來,匆匆朝廚房走去。不管發生了什麼,這位病人會享受到一頓美味。
“在我們確認艾羅贊先生休息得很好後,圖爾古特便把我拉進他那古怪的書房裡待了幾分鐘。簾子嚴密地遮著那幅肖像,我鬆了口氣。‘您認為您和您妻子把這個人收留在這裡安全嗎?’我忍不住問道。
“‘我會安排好一切的。’圖爾古特拉了一把椅子給我,自己坐到書桌後面。‘我認為在這裡不會再有襲擊,不過要是真有的話,我們的美國朋友會看到有力的自衛。’我看著桌子後面他那高大而結實的身軀,馬上相信了他。
“‘對不起,教授,’我說。‘我們給您帶來了那麼多麻煩,現在又把這種威脅帶到您家門口。’我向他簡單描述了我們和那個吸血鬼的遭遇,包括我昨晚在哈吉亞·索菲亞門前看到他的情景。
“‘難以置信,’圖爾古特說。
“‘我也有個問題要問您,’我坦白道。‘今早您在檔案館說您以前見過一張這樣的臉,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啊,’我這位博學的朋友雙手合攏。‘是的,我會告訴您的。許多年過去了,但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實際上,這件事發生在我收到羅西教授那封說他對這裡的檔案一無所知的信幾天後。下午下了課,我正在看那些藏品,準備寫一篇文章論述莎士比亞一部失傳的作品《塔什干尼國王》。有人相信故事的背景是伊斯坦布林。也許您聽說過它?’
“我搖搖頭。
“‘幾位英國的歷史學家都引用了它。從他們的作品中我們知道在原劇中,一個叫德拉科爾的惡鬼出現在一個美麗古城的統治者面前,這座城市是這個暴君用武力奪取的。那個惡鬼催促這位暴君痛飲人民的鮮血,這段話令人膽戰心驚。’他俯身向前。‘我也相信見到那個惡鬼的暴君正是蘇丹穆罕默德二世本人,君士坦丁堡的征服者。’
“我的脖子背後竄上一股寒氣。
“‘我的朋友,到一五九年,關於弗拉德·德拉庫拉的傳說甚至深入到了新教的英國,對我來說這很有意思。再說,如果塔什干尼就是伊斯坦布林,它表明在穆罕默德時代,德拉庫拉的確在這裡出現了。穆罕默德於一四五三年進城。當時,年輕的德拉庫拉從小亞細亞獲釋返回瓦拉幾亞僅僅有五年,沒有確鑿的證據表明他在有生之年回到過我們這個地區。有些學者認為他本人曾親自向蘇丹進貢過,但我認為這一點無法證明。我的觀點是,他給這裡留下了吸血鬼的傳統,就算不是在他的有生之年,也是在他死後。’
“‘您是個很棒的歷史學家,’我謙卑地說。
“‘您過獎了,我年輕的朋友。您吃過波萊克嗎?’
“‘還沒有,’我承認道。
“‘您應該儘快去嚐嚐——它是我們國家的特色菜,一道美味。’於是我就去了餐館。因為是冬天,當時天已經黑了。我坐在桌旁等上菜,一邊從檔案裡拿出羅西教授的信,又讀了起來。我已經說過,我收到信只有幾天,信的內容讓我越看越困惑。服務員給我端來飯菜,他放下東西時,我無意中看了他一眼。他垂下雙眼,但我覺得他突然注意到了我正在看的信,羅西的名字就在信頭,他尖利的眼光掃了一兩眼,隨後臉上變得毫無表情。不過我發現,他繞到我身後,把另一盤菜放到桌上,趁機又從我背後看了一眼信。’
“‘我無法解釋這一行為,只覺得很不自在。他一言不發地走開了,我忍不住看著他在餐館裡走來走去。他要不是眼露——你們怎麼說的?——兇光的話,應該是個相貌英俊的人。他有一個小時沒理我,突然,他又來到桌前,把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放到我面前。我吃了一驚,因為我沒點茶。我想這可能是送的,或弄錯了。“您的茶,”他放下杯子,說。“特意給您燙的熱茶。”
“‘然後,他直直地看著我。我說不清那張臉有多可怕。我聞到他身上古怪的氣味,感到噁心和頭暈。他一會兒就走了,不緊不慢地朝廚房走回去。我有種感覺,他來是要給我看某樣東西——也許是他的臉。他要我仔細看清他,不過是哪種恐懼我實在說不清。’圖爾古特現在面色蒼白,往後靠在他那張中世紀的椅子上。‘為了鎮靜下來,我從桌上的碗裡舀了一些糖放到茶裡。可就在這時,一件非常、非常離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