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想得周全,一旦楊將軍知道當年的真相,只怕不說倒戈崔頡,也一定會叛逃,到那時我方非但爭不到大義之旗,反而士氣銳減,實是危險。”
崔繹定定地看著他:“所以,本王要你想個兩全之策,既能安定三州,又能防止公琪知道當年的真相。”
要安定三州,鍾遠山、崔繹、曹遷都必須守如磐石,楊瓊已趕去馬泉關,就算讓徐誠連夜帶人去追,也未必能阻止得了博木兒一意孤行,宣州是與朝廷交鋒的最前線,幾萬雙眼睛日夜盯著,飛走一隻蒼蠅都會被察覺,更不用說走掉一個將軍,一旦崔頡得知此事,一定會不惜一切大舉進攻宣州,截斷了江州與燕州的聯絡,再各個擊破就容易了。
但若坐視不理,楊瓊帶著程奉儀離去,對武王陣營造成的損失,是不可估量的大。
“王爺容我回去想一想。”山簡致禮告退。
足足一整天后,山簡再站到崔繹跟前時,給出了目前最有效的辦法。
他眼球通紅,眼下烏青,似乎熬了一宿,來時還懷抱著一卷畫得亂七八糟的紙。
“進攻時最好的防守,要想三州安定,就不能坐以待斃,即使沒有楊將軍的事,創造機會也要誘朝廷來攻。”
山簡用冷茶搓了搓臉,呵欠連天地將那些畫滿各種詭異線條的紙一一鋪開在桌上:“王爺請看。”
茲事體大,崔繹特意把徐誠也叫來了,人多好商量。徐誠於是也湊上去看,只見那白紙上橫七豎八,歪歪扭扭,又沒有漢字註釋,看得雲裡霧中。
崔繹問:“元恪看著怎樣?”
徐誠嘴角抽搐,回答:“這個像蜈蚣,這個像蜘蛛,還有這個,像個人在跳舞。”
“什麼亂七八糟的!”山簡辛苦了一晚上想出來的東西被他這麼一說,險些吐血,怒道,“什麼蜘蛛蜈蚣,你當是過端午除五毒麼?這是我昨夜推演的沙盤示意圖!”
兩個沒有藝術細胞的土鱉恍然大悟,趕忙點頭,請他仔細分說。
山簡撫平“長得像蜈蚣的那張”紙,沒好氣地道:“這是宣州北部的一處峽谷,道路呈分叉狀,王爺帶著人埋伏在這山谷中,再找個體型和王爺差不多的小兵,穿上王爺的鎧甲,騎著金烏,假裝帶著一隊人匆匆北上,等追兵來了,就前後夾擊將他們消滅在這段路上。”
徐誠疑道:“哪兒來的追兵?”
山簡抓狂道:“沒讓你問!”徐誠忙閉嘴了。
接著山簡又點著蜘蛛一樣的那張,說:“王爺既然不在,宣州便只有徐將軍一個人守,宣州府位於宣州中西部,若等到敵人來犯,退路已然不多,所以徐將軍便決定帶著人到雙昌——也就是宣州府向西一百里的咽喉要地駐守,這樣一旦朝廷打過來,後方也有充足的反應時間。”
徐誠眼珠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怕惹惱了山簡,遂沒敢說出口。
山簡畫了六七張紙,詳細地預估了敵人會如何行動,己方又要在怎樣的時機下行動,敵人遇到伏擊會如何反應,己方又該根據不同的反應做出應對,他說得滔滔不絕,崔繹和徐誠只有不斷點頭的份。
整個計劃的核心,就在於營造崔繹離開的假象,誘使施邦則來攻,然後一舉將鎮反軍最後一點力量也吞吃掉。
然而在這個計劃中最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要讓施邦則和崔頡分別得知楊瓊去殺呼兒哈納的事——不能讓他們相互告知,而必須是分別知道,否則計謀便不成。
“既然這是最關鍵的一步,那先生打算如何做?”崔繹問。
山簡陰惻惻地一笑,徐誠嚇得往旁邊退了一步。
“施邦則這邊倒是不難,王爺調兵離開,他們定會有所察覺,宣州軍中定有他們的細作,訊息不難傳過去,施邦則急於立功,一定會先斬後奏,”山簡一手撐在案上,另一手將摺扇遙遙一點,指著掛在將軍塌後方的大楚全圖東北角,自信滿滿地笑道,“朝廷那邊,只要以靜王爺的名義寫一封告密信過去,崔頡定然會信以為真。”
崔繹眉頭微微一皺,顯是不太喜歡這種出賣兄弟的做法,不過也還能接受,便道:“就這麼辦吧,元恪,去點八千人,本王這就出發。”
徐誠還是不太放心,拿著那張蜘蛛反覆端詳,濃眉緊皺。
山簡挑釁地看著他:“徐將軍似乎信不過我啊。”
徐誠馬上猛搖頭:“沒有沒有,沒有這回事!先生多心了,我只是擔心萬一施邦則不來攻,或者不派人去追王爺,那先生的這番佈置豈不白費了?畢竟人心難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