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綠娉的直覺勝利了,那封愚蠢的邀請信根本不是郭茂的手筆,而是長孫泰的傑作。
太師大人奮鬥了一輩子就是為了做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國丈,豈會因為一塊硯臺而倒下,更不記仇,傷還沒好,馬上又投身到了為崔頡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浪潮中去了。
就連持盈這個親女兒,過去因為遠離朝政,竟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運籌帷幄這種事上,是如此幼稚可笑。
送走了曹遷,持盈領著一干女眷回到王府,坐在了堂屋正上首——崔繹的位置上。
堂中,小秋抱著只有半歲的小崔皞,鍾綠娉牽著三歲的小崔嫻,王氏,年嬌嬌,還有被關了兩年不見天日的弄月,數人靜靜地佇立著。
她們的丈夫、父親、兄弟、主子都離開了燕州這塊土地,投身到了硝煙滾滾的戰場上去,留下來的只有腐儒老弱。
持盈特意選了一身大紅的衣裳,上面繡著龍鳳呈祥、蝙蝠、銅錢等圖案,寓意吉祥。
“姐妹們,”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啟唇,“我知道你們或許嘴上不說,但心裡都害怕得不行,因為男人們都走了,城裡除了三千燕州軍,只有我們這些幫不上忙的女人和小孩。”
堂下的數人雖然不言不語,神情中卻或多或少地有幾分焦慮,百里贊作為軍師,隨曹遷一同南下,偌大的燕州府中如今連個主事的男人也數不出來,她們所有的指望,就是坐在眼前的這個女子,長孫持盈。
持盈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師椅中,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之色,她的目光逐一掃過眼前的人。
“只要兩個月!兩個月內,王爺攻下了京城,我們就再也不用枕戈待旦地過日子了!”
她第一次用這麼鏗鏘有力的聲音,去試圖喚醒一群女人心中的鬥志。
持盈大聲說:“曹將軍和百里先生走了,但我們必須像他們還在的時候那樣繼續生活!現在是七月,相信你們的男人,父兄,他們會在麥子成熟之前回來!”
“女人又如何,女人雖然不能騎馬扛槍,但照樣能把城守住!”
“只要我們心不亂,人不亂,北狄人就不會趁虛而入,我們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沉住氣,決不讓外人瞧出破綻來!”
“當然,我們也要做好準備”
她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小秋馬上上前了一步:“夫人”
持盈擺手示意她不要緊,又繼續說:“我們必須做好準備,虎奔關破的一天,我不要求你們留下來,所以我要為你們安排好後路,一旦有萬一,你們都要照我說的話去做。”
“小秋,你和弄月帶著皞兒,出了城以後向東邊逃,一直向東邊逃,我會讓當初陪先生去過東閶的人一路護送你們,你們一定要進入了東閶,確定安全才可以停下來,無論最後王爺是生是死,是勝是敗,我都希望皞兒能活下去。”
“王夫人,嬌嬌,你們的家人都在燕州,一旦城破,你們立刻回到家人身邊去,對於你們丈夫的事,千萬要守口如瓶,不管來的是朝廷的軍隊還是北狄的軍隊,只要他們不知道你們是武王舊部的女眷,就不會刻意為難你們。”
“綠娉,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希望你能幫我做到。”
鍾綠娉莞爾一笑,充滿了將門虎女獨有的瀟灑:“姐姐說就是了,還客氣什麼。”
持盈的目光落在年幼的女兒臉上,小崔嫻咬著手指,雙目清澈,尚不知道世事艱辛。
“萬一有人打到燕州來,請你帶著嫻兒出關去,去找布夏人,若王爺勝了,我會派人去接你,若王爺敗了”持盈垂下眼簾,聲音也含糊不清,“鍾家必會受到牽連,你就留在關外,博木兒和桑朵看在我和嫻兒的份上,會善待你的。”
弄月不安地問:“夫人,那你自己呢?”
持盈微微一笑,朗聲道:“我自然有打算,暫時就不提了,總之一句話,你們都要好好活著。”
年嬌嬌撲閃著眼道:“王妃姐姐你也是。”
持盈含笑點點頭:“我會的。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大家都回去吧,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好日子不會太遠了。”
眾女眷都散了,只有鍾綠娉沒有急著走,她把小崔嫻交給奶孃帶去玩,自己走上前去,低聲問持盈:“姐姐不會是想自己留下來,和燕州府共存亡吧?”
持盈默了一個呼吸的時間,最後無奈地笑了笑,道:“若被人攻破了燕州府,王爺必敗無疑,不論是落入呼兒哈納手中還是落入皇上手中,都只有死路一條,我與王爺今生緣淺,只盼早入輪迴,來生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