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洵一直追出大門,才追上夏侯淳:“大兄今日所為,著實有些孟浪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僧人,你何必與他計較,我們都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你這樣較真,長公主在陛下面前告上一狀,你卻要受責備了。”
夏侯淳回身過來:“七郎,難得啊,平日裡也很少聽你說這麼多話,今日可是破例了!”
他腦海裡浮現起方才靈空和尚的話,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意味深長。
夏侯洵恍若未察,面色依舊嚴肅:“我只是不希望咱們兄弟為了一番胡說八道而失和。”
夏侯淳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事兒你就甭管了,姑母想告狀就由得她去罷,我便是看夏侯瀛那廝不順眼,成日裡懦弱黏糊,家裡還有個母老虎,見了就煩,不找他麻煩,找誰麻煩呢!”
夏侯洵面露一絲無奈,搖搖頭:“大兄,你……”
話沒說完,夏侯淳卻不再理他,直接跨上旁邊僕從早就牽來的馬,策馬一聲,轉眼走遠了。
公主府裡,面對這一團尷尬,長公主也很惱火。
原本熱熱鬧鬧的氣氛眼下只餘雞肋。
靈空說了折壽,她自然也不能勉強人家再開口批命,否則不成仗勢欺人了?
她只好讓人將靈空送回去安歇,靈空卻提出告辭,說想啟程回自己在嵩州修行的寺廟。
惠和郡主也道:“靈空大師遠道而來,本就是要來京城訪友的,沒想到故友早逝,又被郡馬遇上,所以才寄住在我那裡,今日遭逢變故,我內心也實在過意不去,還請大師今日暫且在我那裡再住一晚,明日再啟程也不遲。”
靈空輕嘆一聲,沒有拒絕:“那就勞煩郡主了!”
長公主強忍怒火,卻不是衝著靈空,而是衝著夏侯淳的。
她勉強點點頭,露出笑容:“既然如此,三娘,此事就交給你了。”
見長公主如此臉色,眾人也不敢久留了,紛紛尋藉口起身告辭。
一場宴席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且不提長公主如何入宮告狀,今日席上發生的一幕,已經足夠讓人引以為談資。
但如果說席上有誰對讖言算命一類的東西避而遠之,那就非顧香生,魏善,夏侯渝三人莫屬了。
他們三個,都曾經歷過魏國壽宴上的祥瑞讖言,顧香生更差點因此被捲入漩渦中萬劫不復,對此懷有深深的陰影,就算這位靈空和尚再飄逸出塵,她也只會敬而遠之。
還好今天全程也基本沒有她的事,她只需作壁上觀,順便從方才一幕得窺齊國上層權力爭奪的一角。
如今齊國皇帝膝下,不算那些年幼皇子,成年皇子共有六位,老二和老三早夭,餘下的便是老大夏侯淳,老三夏侯瀛,老五夏侯渝,老六夏侯滬,老七夏侯洵,老八夏侯潛。
夏侯淳雖然是老大,但並不佔優勢,因為他勇猛有餘,智謀不足,皇帝素來偏愛比較喜歡動腦筋的孩子,所以不太喜歡這個長子,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有時候會顯得用力過猛,過猶不及。
夏侯瀛雖然也不受寵,可他投胎投得好,排行佔優勢,夏侯淳下來就到他了,齊國為胡漢混血,並不十分看重嫡長制度,要說夏侯瀛心裡沒有一點想法,那是不可能的,雖說他不受老爹待見,可也並不意味著一點機會都沒有,不是麼?
餘下幾個兒子裡邊,皇帝最喜歡的,既非母妃得寵的夏侯滬,也不是沉默寡言的夏侯洵,而是最最荒誕不經的夏侯潛。
他平日裡胡鬧歸胡鬧,皇帝罵歸罵,該有的寵愛卻一點都沒少,皇子們都不是瞎子傻瓜,一個個的眼睛都看著,只不過大家不大相信皇帝會越過前面那麼多兄弟,去選一個連讀書都不經心的夏侯潛罷了。
至於夏侯渝,那更是沒被兄弟們當成對手過,固然他回來之後辦了幾件差事,入了老爹的眼,還封了王,可看看他那封號,遠王,遠王,聽著都不是什麼好寓意,更不必說他自小就形同放逐地在他國為質的經歷了,如無意外,能得到這麼個王爵,已經是他這輩子榮華富貴的頂點了,當然,若是將來站對了隊,說不定封號可以改得更好一點。
這些事情,但凡一個在齊國待得稍久的人也能瞭解到,並不是什麼秘密。
嘉祥公主對她這些兄長的脾性顯然也很瞭解,見夏侯淳氣勢洶洶揚長而去,便微微苦笑一下,低聲對顧香生道:“你往後見了我這位大兄便離遠些,免得平白遭了無妄之災,很少有人能被他放在眼裡的。”
顧香生心有慼慼然地點頭,旋即又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