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沒有讓美人伺候著洗腳的心情了,跟林氏道:“你回房去吧,我今天累了。”
林氏一向是個乖巧人,聽了安元文這話後,用毛巾將安元文腳上的水擦淨了,端著水盆退了出去。
安元文在屋裡呆坐了一會兒,鬼使神差的,一個人揹著手走到了嫡子安亦樂的屋子後窗外。
寧氏和一個婆子的身影被燭光倒映在紗窗上,兩個人頭靠頭地坐著,從這婆子的身形上,安元文就能認出這個是寧氏從孃家帶來的奶嬤嬤胡氏。
屋裡,安亦樂已經睡著了,寧氏卻在垂淚。
胡氏已經勸了自家小姐一會兒了,看自己勸不動,索性陪著寧氏一起落淚。
“夏川要是被判了流放,”寧氏小聲泣道:“這孩子這一輩子就毀了吧?”
胡氏道:“夫人,還是把這事跟大少爺說說吧,安家總有辦法保一下夏川少爺的。”
“夏川是從軍的,”寧氏搖頭道:“就是爺求到老爺那裡也沒用啊,這事得去問五叔,可是爺跟五叔的關係,”寧氏說到這裡,沒有再把話說下去。
胡氏哀聲嘆氣道:“這事是難辦,大少爺就是找了五少爺,五少爺那個脾氣府裡誰不知道?他不一定會給大少爺這個臉面的啊。”
“這事就當我們不知道吧,”寧氏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小聲道:“爺是安家的嫡長,怎麼能拉下臉面去求庶出的五少爺?”
安元文靠在視窗旁邊的牆上,寧氏和胡氏說的話,他一句不落都聽在了耳中。安大公子在這一刻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寒氣透過骨縫浸透了他的全身,讓安元文顫抖著身體,漸漸站立不住,順著牆壁滑坐在了走廊的地上。
窗裡,寧氏夫人哭得傷心,寧夏川是寧家的嫡長孫,寧家最看重的繼承人,寧氏夫人想救自己的這個侄兒,可是她無從救起。窗外,安元文坐在地上看著走廊外的雨,那種無能無力的羞恥感,又一次吞噬了安元文,一股對安元志壓抑不住的恨意,也趁機襲上了安元文的心頭。
天亮之後,大管家將十三具屍體安葬之後,回到府中來向安太師覆命。
伺候安元文的下人也找到了一個跟著大管家辦事的家丁,塞了一個錢袋後,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打聽到了一點皮毛。
等這下人再找到安元文的時候,安元文已經穿戴整齊,準備隨安太師一起上朝去了。
下人走到了安元文的跟前,小聲道:“大少爺,打聽出來了。”
“說,”安元文坐了下來。
下人跟安元文耳語道:“昨天晚上是五少爺命人來叫大管家的,然後大管家就帶了人去,屍體就在離府不遠的巷子裡。大管家帶著屍體去棺材鋪的時候,還說什麼五少爺太心狠手辣的話。”
安元文將茶杯拿在了手裡,拿杯蓋碰一下杯口。
下人又提醒了安元文一句:“大少爺,昨天晚上太師去過駙馬府啊。”
“做的不錯,”安元文隨手把桌上放著的一個白玉板指扔給了這下人,說:“這是賞你的。”
下人接了這玉扳指後,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大少爺,”安太師那邊的小廝這時來喊:“太師已經準備好了,問您什麼時候過去?”
安元文起身走到了屋外。
寧氏夫人這時帶著幾個妾室候在了門外,看到安元文從屋中出來,一起給安元文行禮。
安元文也沒看寧氏,看了一眼林氏頭上的珠釵,道:“這珠釵成色不好了,換新的吧。”
寧氏夫人忙道:“妾身知道了。”
林氏衝安元文蹲了個半福,輕聲笑道:“妾身多謝爺了。”
安元文走下了臺階。
看著安元文走了,幾個妾室一起看林氏。
林氏卻看著寧氏夫人一笑,說:“妾身又要勞煩夫人了。”
寧氏夫人沒理會林氏,轉身往正房走了。
“夫人還真能沉得氣,”一個妾室跟著林氏往自己的房裡走,小聲道:“你也太大膽了,真惹惱了夫人,你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林氏不在意地道:“是爺要賞我東西,夫人犯得上跟我置氣嗎?”
“夫人,別跟個妾室生氣,不值當,”正房裡,胡氏勸著寧氏夫人。
寧氏夫人木然道:“他願意寵個小妾就寵吧,安家反正也沒有什麼嫡庶之分了,誰知道小妾們生的兒子,不會再出一個安五少爺?二小姐也就是命短,不然如今也能是個侯門命婦了,誰說庶出無好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