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好了心情,進長生殿時,正見到高嬤嬤面有難色的看著玦兒,便湊上前嬉笑著問道:“高嬤嬤你怎麼了?她給氣你受了?朕替她孝敬你,別苦著一張臉了。”玦兒白了他一眼道:“瞎說什麼呢,我在和嬤嬤說正事。”
季漣癟了一下嘴,一副無辜的模樣望著高嬤嬤,高嬤嬤無奈道:“娘娘剛才要老身給她說些產婦要注意的事項,說是昭儀娘娘快生產了,怕宮裡公公宮女們照顧不好,要自己知道的清楚些。”季漣搖搖手不耐煩道:“這些事你們就別操心了,太醫院有的是人,要是連女人生個孩子都弄不好,他們就白拿這麼多年的俸祿了。”
玦兒似乎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又止住了,季漣看她這樣子,心中澀意又起,一句話差點脫口而出:你便這般的不為自己打算麼?
到底還是忍住了。
玦兒見季漣眼睛有些紅,便拉他到裡殿,問他是否又有什麼不順的事,季漣撫著她的手,只好撿起別的事情來說:“也沒什麼,聽說符家的大公子幾次冒險潛入突厥腹地,也未探得半點葵心的訊息,雖然知道十之八九是這個結果,到底總還報著一絲希望,只是每次傳來這樣的訊息,看著總有些抑鬱。”
玦兒想起葵心,心中也有些惻然,便勸慰季漣:“符大公子既是沒有探到訊息,那便也是沒有壞訊息;二公子才過了二十,不會這麼沒福的。”
想了一想又道:“我才在後面,讓人搭了一個小佛堂,也好給師傅念些經文如今,也多加兩柱香,保佑符家兩位公子吧。
季漣點點頭道:“我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葵心若真是殤了,我打算在肅陵的旁邊,給他造一座陪葬的陵墓;若是一直找不到屍首,也只好做衣冠冢了。”
夜裡他又做起噩夢來——這半年來纏繞他許久的噩夢,夢到他還沒有給玦兒戴上鎦金綴玉的鳳冠,就猝然西去,留下玦兒一個,一些無形的手抓了她去,賜下三丈白綾,逼著她投繯,等她死了,又把她葬的離他遠遠的而他的身邊,躺著陌生的面孔,也許是他沒見過幾面的皇后,也許是某個僥倖生下了皇子的妃嬪——總之,不是玦兒。
夢中他扯著玦兒的袖子,卻沒有法子阻攔她被人拖走,她不吵也不鬧,只是回頭流著淚望著他——他知道她並不是因為要被人帶走而流淚,她是為他流淚。
玦兒被他箍得喘不過氣來,他醒過來時發現她手腕上被他按出淺青色的印子,她焦急的替他擦汗,然後握著他的手要他乖乖睡覺。
過了幾日,季漣親自去符府探望符夫人,見符夫人比去年符葵心回朝時蒼老許多,兩鬢生出不少白髮,只好吩咐人佈下賞賜,只是金銀再多,也換不回符葵心一條命——季漣每念及此處,更是心如刀絞,符夫人想求得無非是兒子的平安,他又何嘗不是?符夫人多少還存著一個希望,而他連這唯一的希望也沒有了。
直到六月中,季漣終於收到蜀中經柳心瓴手的密摺,摺子是送到秋風殿的,季漣聽了,興沖沖的回了秋風殿去看,誰知開啟之後看了,氣得不打一處來。
書房裡只有餘公公伺候,季漣問道:“柳先生送這摺子來時,可有說什麼?”
餘公公謹慎答道:“柳大人說,這些日子已盡心查探,實在只能查到這些了。”季漣便十分不耐煩,那摺子上羅羅嗦嗦的記述江家的遠近親戚這些日子“不軌”的記錄,最大的一件事也不過是江淑瑤的一個表親在家喪之中討了一房小妾而已,就算治罪也實在扯不到江淑瑤的身上。
他見了便十分的惱怒——柳心瓴一向辦事得力的,卻不知為何這件事上,總是推三阻四,早知如此,當年便不該讓他來辦這事——現下想要臨時找人來料理,也不能夠了。
餘公公見季漣皺著眉,便道:“陛下,太醫院那邊反覆診斷,說謝昭儀此必是一位皇子。”季漣這才稍鬆了口氣,在接連的諸多不順中透出些許謹慎的雀躍:“有幾分把握?”
餘公公躊躇一下答道:“最擅斷喜脈的丁太醫說,沒有十分,也有八九分。” 季漣這才有點笑意,馬上又沉下臉嘆道:“就算是個皇子,這事情也只成了一半;還有一半,不知道要辦到什麼時候——朕這主意是早定下來了的,只是有些不甚周全之處”
餘公公躬身上前低聲道:“陛下,咱家可有一條一石二鳥之計。”季漣挑了眉,示意他說出來聽,待餘公公在季漣耳邊交待幾句後,季漣忽然失笑道:“餘公公,到底是在宮裡呆了幾十年的,薑還是老的辣啊。”
到了掌燈時分,季漣還未回長生殿,玦兒便有些詫異,小王公公尚在長生殿侍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