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相也好,萬天成也好,不過都是她想要達到自己目的的棋子。她所有的情意和柔軟都給了羅玄,都給了至親之人,再也沒有多餘的留給不相干之人。
羅玄不需要她的情意,也不需要她的柔軟,那就割掉便是。她也不需要退而求其次,因為羅玄無法回應她,就將自己的心思轉移到另一個男人身上。
如今對萬天成,她倒不是非要殺了他。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萬天成在圍剿魔教、殲滅魔教餘孽之事上不遺餘力,可她也想明白了,這事情羅玄也是脫不了干係的。
聶小鳳看向羅玄,忽然問道:“師父,我有事情想問你。”
羅玄:“你問。”
“當年圍剿魔教之事,你是否知情?“
羅玄徐徐抬眼,跟聶小鳳對視著,半晌,他才說道:“你怎會認為此事我不知情?”
圍剿魔教餘孽,是幾十年前武林的大事,那時如今一概頗有名氣的中原五絕也好,陸小鳳等人也好,有的尚未出生,有的還是毛都沒長全的小毛孩兒,他與萬天成那時早已成名,這等大事,他又怎會不知情?
聶小鳳聞言,微微低頭,她揹著光,頭一低,五官彷彿都已埋進了陰影之中,“其實,怎麼圍剿魔教,要怎麼殺我孃的這些事情,師父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吧?若不是我長得像師父的妹妹,你根本不會救我。”
“你說的確實不錯,我也從未有意隱瞞你此事。”
只是,當年被他從少林寺中救下的少女,將他視若神明,師父長師父短地喊著。他既然將她從少林寺中帶出來,自然也不願她活在過去的仇恨之中。她不問,他便也不說。
他本想就那樣帶著她在哀牢山中,教她讀書寫字,不讓她涉足武林,就讓她如同平凡人家的姑娘一樣長大。
誰知對聶小鳳而言,奢求平凡,便是再奢侈不過的願望。
她並不知道,她想要的平凡,對他而言是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情。師徒的不倫之戀一旦公諸於世,他會身敗名裂。他多年苦苦經營的,多年的清譽,會毀於一旦。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羅玄承認的時候,聶小鳳心底還是微顫了一下。她埋在陰影中的五官越發讓人看不真切,又聽得她問道:“如果我不是長得跟師父的妹妹有幾分相似,師父還會救我嗎?”
從前她都不曾在意的事情,為何此時會這麼在意?
羅玄弄不明白聶小鳳的心思,便不去糾結她此時的心思,他眼睛微微闔上,過去種種盡數在眼前飛過,如同浮光掠影。再張開時,他雙目中盡是淡漠,“不會。”
古往今來,但凡能揚名立萬者,無不是心硬之人。
若果聶小鳳不是長得像他的妹妹,他看到被武林正義之士團團圍住的聶小鳳之時,或許心中會生出幾分不忍,但不會阻止。對付這些邪魔外道,大多數人抱著的都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心理。如果不是因為聶小鳳令羅玄想起自己的妹妹,他即便覺得聶小鳳無辜,但依然不會阻止。
她的親生父親覺生大師都不曾出手相救,他一個陌路人,為何要出手?
少女何辜?只怪她是聶媚娘之女,是魔教餘孽。
聶小鳳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出了眼淚。
羅玄卻只是在原地打量著她,不曾上前一步,也沒有往後退一步。
好不容易,聶小鳳止住了笑聲,抬頭看向羅玄。她的雙眼有些發紅,可神色依然鎮定,彷彿剛才那個笑不可仰的人並不是她。她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了羅玄身上。
“師父,你覺得自己錯了嗎?”
羅玄跟她對視著,並不說話。
聶小鳳:“只要你跟我說一句話,只要你跟我說,過去的事情,是你錯了。我什麼事情都可以不計較,我會放萬天成走,我也可以如你所願,將你我昔日的私情埋在心底,讓它永不見天日。”
話一說出來,聶小鳳才知道原來自己心裡這麼多年來,一直執著的是什麼。
君若無情我便休,她雖然一直渴望得到羅玄的回應,可也並非是沒有了他的回應就會死。他從來就沒有給過她回應,除了那一晚滂沱大雨,他被毒蛇咬傷,一時心志不堅給了她一絲回應。
此後,她所得到的,都是他那些絕情的回應,以及她是他此生永遠的汙點這樣誅心的言語。
她的父親是少林主持,她的母親是魔教之後。若說她魔性難馴,難道她身上沒有留著他們武林正義之士所謂的正道血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