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下吊到身子虛弱,這結界很快就要撐不住了。她太清楚一個充滿陽氣的鮮活男人對於死屍的意義了,她知道一旦結界崩塌,謝清明連屍骨都別想留下。
莫愁腦子裡突然閃出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如把腳砍掉吧,就能下來了,反正也死不了。當然莫愁是個理智的人,真砍掉個腳還不得疼暈過去呀,哪還有力氣施咒滅鬼了。
莫愁眄了一眼已經半死的女子,被桃木人護著,一時半會應該不至於被吃了,但如今指望她跑來解開繩索,根本不可能了。桃木人如今與屍群纏鬥,根本脫不開身,它也是指望不上了。
莫愁只能續起全身的力氣衝著謝清明大喊,“謝清明,一旦結界崩塌,你就殺出條路衝我這來!給我解開繩子,我能鎮住它們!”
莫愁沒有得到回應,她的呼吸愈發困難,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她蓄集起全身的靈力,留一絲護住心脈,剩下全都用在維持謝清明的結界上。
可就像朔風暴雪中的火苗一般,即便用盡全身力氣澎湃著,燃燒著,甚至爆裂著,依然躲不開被熄滅的宿命。莫愁無力地感覺到周身的氣力在一點點流逝,心脈處的最後一絲靈力也如火星一般撲閃著,化為灰燼。一口鮮血從嘴裡噴了出來,因為倒掛著,瞬間嗆進鼻子裡。
她甚至都沒有力氣咳嗽了,呼吸也變得有一搭沒一搭。她睜大眼睛,看著這個倒過來的世界,絕望順著鮮血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眼睜睜看著結界的光環熄滅,她看見謝清明揮舞著利劍和喪屍廝殺著,她看見血盆大口咬爛了謝清明的衣衫,她盼著謝清明能殺出一條血路,奔過來把她放下。
然而她沒等到,她殘存的意識讓她看見謝清明確實殺出了一條血路,可他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跑開了。莫愁閉上眼睛,因為謝清明已經淹沒在更深處的密林裡了,目光所及已然見不到他的蹤影了。
她知道,謝清明是以肉身為餌,想引開殭屍,一命換一命,救下莫愁。
她想給自己一巴掌,她痛恨自己為什麼不早告訴他自己不老不死的實事,她痛恨自己為什麼偏偏是這麼個不老不死的宿命!
不,確切的說,是永遠都只能看著心愛的人先死的宿命。
漸漸地,莫愁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廝殺,哭喊,嚎叫都掩在了流水潺潺聲中,莫愁感覺三魂七魄又一次被抽離,向虛無的世界嫋嫋飄去。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有大事件發生!大事件!大!事!件!
第31章 真相
四周漆黑陰冷; 唯有一鉤彎月悽慘撩人。
江水翻湧著撞向嶙峋巨石; 每一次撞擊都引來天驚地動的巨響。莫愁橫臥在一葉扁舟之上; 不驚,不懼; 不喜; 不怒; 懶懶地躺著,任巨浪沉沉浮浮; 憑遠近蒼茫; 只冷眼睨著慼慼月色。
“一葉扁舟”這個詞很是貼切; 因為此刻託著莫愁的載體; 真的是飄落的一片竹葉。而驚濤駭浪的江河,也不過山澗溪流; 蜿蜒著叮咚作響。
世界如此之大; 莫愁如此之小。
她也不在意,因為她心知肚明; 又是幻境。
“我不想見你了,我累了,想安穩睡一覺。”莫愁心底冷冷地說,她知道; 幻境中人聽得見。
“累了就睡吧; 可你已然在夢境裡,如何再入夢?”那男聲溫柔,清淺; 莫愁一時間恍惚,竟覺得竟與謝清明的聲音如此相似。
一想到這,莫愁心尖像被戳了個洞一般的疼,冷風淒雨也往裡灌,風刀霜劍也往裡湧。
人生阡陌,聚散有時。不是每一次分別都是折柳相惜的互道珍重,可以祈望再度與君重逢。真正的別離是隨著生命的消逝,那些隱匿在情緒裡、記憶中的期冀都慢慢冷卻了,理智告訴自己,這一世,就這麼錯過了。
今世來生,都不能再復相見了。
活了這麼久,莫愁親手埋葬過多少人,她都記不清了。她也曾撕心裂肺地痛過,她也曾咬牙切齒地怨過,祈禱過,唾罵過,詛咒過。慢慢地,她以為自己看淡了生死,看淡了別離。
可這一刻,她蜷縮在這扁舟之上,疼得蜷縮著身子,疼得喘不上氣來。
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臂膀,顫慄著,如篩糠一般。
“求求你……求求你別死……”
孑然一身,於天地間,於萬古中,任是誰不會委屈呢?常人生如蜉蝣,生死不過須臾,都可以靠時間來撫平傷痛。可時間對於莫愁是什麼呢?時間如此慷慨,讓她千回百世,細水長流。可時間又如此苛刻,每每留她一人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