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這人是怎麼回事; 霍宛珠好好活著的時候對她不冷不淡,如今她解脫了,他反倒有多深情起來。
懶得多說什麼,碧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向盛氣凌人的景帝此刻無助地跌坐在霍宛珠的棺木旁,無視旁人的目光,帶有薄繭的指尖一寸寸撫上暗紅色的棺蓋,垂頭低語:“我不相信; 你一定是在騙朕對不對; 你現在定然躲在裡面偷笑朕傻,還不開啟它來揭穿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向棺蓋的邊緣摸去; 想要將它啟開:“朕現在就開啟它,帶你出來好不好。”
“父皇。”一直死死低著頭的景弈淵聽見他近乎瘋癲的話語,猝然抬眸; 眼底是沒有半分溫度的淡漠; “母后已經逝去; 還請您讓她安息。”
“呵,安息。”景帝臉上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淺笑,“她不過是在等我而已; 我回來了,她自然就會醒。”
來不及阻止,也沒人敢上前阻止,本就沒有釘死的棺蓋被他轟然推落,在空寂的靈堂內發出巨大回響,覆蓋在棺木上的灰塵也隨之飛散,白色帷佈下,透過窗欞幽幽而入的一束束光線裡金光飛舞,像是在訴說著什麼。
霍宛珠就安安靜靜地躺在其中,她面色依舊紅潤白皙,眉目淺淡祥和,不見半分死人的氣息。
“原來是睡著了。”一隻修長的大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龐,景帝對著棺木中日思夜寐的人輕笑出聲,臉上剋制著猙獰,一雙赤紅近妖的眸子裡道不盡的繾綣,“朕回來了,你醒醒呀,阿宛,我回來了。”
回應他的只有霍宛珠沒有一絲呼吸起伏的寧靜臉龐,唇角似乎還隱隱綴著笑。
“阿宛。”始終強撐著的景帝聲音裡有了一絲顫抖,再軟了軟音調,像是在討好根本聽不見什麼的她,“你的夫君回來了。”
依舊一片安靜。
得不到半分回應的景帝猛然暴戾起來,憤然起身,對著門外歇斯底里地吼道:“御醫呢,快叫御醫來,皇后睡著了,怎麼沒人照看。”
他的情緒太不穩定,碧鈴皺了皺眉頭,一把拉住在原地站著的小殿下的手,溫暖的手心包裹著他帶有絲絲涼意的小手,輕輕捏了下,示意他不用害怕。
回握住碧鈴的手,景弈淵心底卻想得更多。
單從面色來看,母后的確像是睡過去了,即使夜明珠再神奇,也不可能讓一個人這麼久的時間內分毫未變,除非有別的東西支撐著。
那麼。。。會是什麼呢?
不知怎麼的,景弈淵下意識抬頭向身旁的碧鈴看去。
她垂著眼眸,濃密纖細的睫毛在陽光下形成一片陰影蓋在臉上,睫毛下烏黑的眸子像一雙深邃無底的旋渦,盛滿星辰,鼻樑小巧挺直,櫻花色的唇瓣抿起,不知道在想什麼。
烏髮下她的肌膚白得發亮,有時候看起來還沒有血色,似妖又似仙。
景弈淵又想起初次見到她的那個夜晚,她憑空出現,明明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母后的故友,卻不見得有多悲傷,一雙黑瞳對什麼事都是似懂非懂,絕非官宦人家的子女。
而這麼久以來,她這麼善談的一個人,卻從未說過她從哪兒來,從未說過她在入宮之前的生活。
小殿下雙眸愈發幽深,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碧鈴,似乎想要將她看穿。
她到底對他隱瞞了多少?
迫不得已被召喚來的御醫匆匆跪在靈前,用力磕了幾個響頭,方才開口:“聖上…
他還來不及說什麼,便被景帝粗暴地打斷:“給朕看看皇后,她為何會睡過去。”
“聖上。”老御醫蒼老的聲音如同枯木傾倒,下定決心道,“皇后她,於四月之時,已經…
“已經什麼?”景帝猛然逼近,滿是血絲的雙眼狠狠瞪大,對著老御醫的心窩狠踹一腳,“給朕滾出去,你這庸醫。”
御醫連滾帶爬地出了門,景帝隨即又抱起霍宛珠出門,對門外的貼身太監喚道:“汪全林,傳朕的旨意,尋天下能醫善藥,凡能醫治皇后之症者,封官加爵,賞金萬兩。”
“是。”拿著拂塵的大太監低頭應道,眼底閃過一絲惋惜。
碧鈴站在一旁,靜靜看完這一場鬧劇,心中反倒鬆了一口氣。
這樣看來,霍宛珠暫時是不會被葬入皇陵,且這一尋,真尋到了什麼能人異士也未必。
注意到她放輕鬆的神情,景弈淵墨畫般的雙眉微蹙,陷入思索。
她為何除了方才的憤怒之外,還在擔憂什麼,到底是在擔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