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苦練,她心中還是有幾分把握,驕傲地衝景弈淵揚起下巴。
蔥根般的五指在琴絃上勾攏抹挑,琴音如流水淙淙而過,夾雜著杏林間飛舞的粉色花瓣,一片春意盎然。
見她如此自負,景弈淵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彈得雖是好聽,調子卻已經跑了不少,只不過音還在上面而已。
這般想著,他情不自禁地提步向碧鈴走去,坐到了她的身旁。
他方一靠近,碧鈴就猶如學堂裡先生靠近時的小書童,難為情地停下了指尖的動作,不敢再多賣弄。
“這個音的時候。”景弈淵說著,手伸了出來,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一勾,“應該再重一點。”
“還有這裡的時候。”他說著,又伸出另一隻手,耐心替碧鈴講解著。
他不板著臉說話的時候,聲音著實好聽,猶如春風般暖洋洋地,又帶著點讓人沉醉的低沉,不似別的少年急促莽撞,而是聲如冷玉,環佩相擊。
又有琴聲相符合,更是宛如天籟。
碧鈴聽著聽著,便是不自覺雙手托腮,面上一片乖巧,時而點點頭,水汪汪的眸子裡,只有琴的倒影和他的側影。
二人靜坐於古樹下,宛如一對璧人,卻叫躲在樹林後的白衣男弟子,看得紅了眼。
躲在樹後的人正是於清,方才他按照慣例早起到修道場練氣,卻見一位小師妹捂著臉跌跌撞撞哭著跑出來,急忙攔下她問道發生了什麼。
誰知她卻並不多說,只雙眸哀怨搖搖頭,又飛奔著離開。
於清一向胸中正氣浩然,以為她是在後山的林中遇到了什麼歹人,於是也顧不得自己的事,持劍來到後山。
又隱隱聽見琴音,才循著方向來到了這裡。
原來如此。
男子攥在掌心的劍不自覺握緊。
松樹下的二人琴瑟和鳴,身後是浩瀚雲海,影鍍金光,好一對神仙眷侶。
原來碧鈴師妹不願意接受他,自然是有原因的,只不過是他自己看不清罷了。
又在心中將景弈淵這些年對他的冷眼聯絡起來,於清如何還不能明白。
雖然心中嫉妒,卻也不得不承認,坐在一起的二人從髮梢到腳尖,都是如此般配,宛若一對天神,不是他這種凡人可以輕易觸碰得到的。
心頭一片苦澀,於清微微抿起唇角,不願多看下去,轉身默然離開。
既然已經知曉一切,他還有什麼顏面再去打擾她。
碧鈴只管託著腮聽琴,絲毫未察覺片刻前有心無意的窺視,唇角還洋溢著笑容,沒有注意到景弈淵原本挺直的背脊,在於清離開後又緩和了些。
雖然二人是同時進門的,景弈淵算起來還要比於清小得多,可天賦這種東西卻是生來就有,不消幾年間,他的法術在萬星門眾弟子間,都是數一數二的。
又怎麼會在於清到來的時候,沒有察覺到。
正是因為察覺到了,才裝作沒有。
耳尖地聽見離開的腳步聲,帶有幾分失落,景弈淵的唇角在碧鈴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扯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真是不堪一擊,繡花枕頭都算不上。
感受到身邊的人情緒莫名變好,碧鈴奇怪地抬頭,卻見他面上依舊是淡淡的,只以為是自己被美妙的琴音蠱惑了,不禁搖了搖頭。
定然是她多想了。
她不自覺地偏了偏頭,微微靠近景弈淵一點。
鼻間是淡淡的梨花香氣,讓他心中生起了好奇。
萬星門沒有梨樹不多,從前皇宮也沒有,她身上這帶點甜的香氣,到底是從哪兒染來的呢。
心下一動,景弈淵扭頭朝她看去,卻只能瞧見碧玲頭頂的烏髮玉冠,在晨光的照射下一片暖意。
叫人忍不住想要觸控。
他這麼想著,自然而然也就做了。
琴聲戛然而止。
咦,碧玲下意識抬頭看去,帶滿疑惑的葡萄般雙眸猝不及防與景弈淵幽深的眼底相撞。
一時間不由得晃了心神。
面前的人早已不是初見時的小殿下,而是在不知不覺長成了讓她有幾分陌生的少年。
眉如墨畫,目似朗星,鼻樑挺直且輪廓盡顯,微微一挑眉,猶如長劍出鞘,勾起千山萬重的雲濤霧浪。
薄唇抿起一點弧度,顯然是心情愉悅。
有些心虛地別過臉,逃脫掉撫在頭頂上如玉的手,碧玲咬了咬唇。
禽獸!到底在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