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子孫廟來了一個瘦弱的年輕書生,他站在丁神塑像前很久,也不發願,也不四處看,就愣愣地站著,魂飛天外。他很快就吸引了炬峰三人的注意,湊在一起觀察他,當然書生肉眼凡胎是瞧不見這三位神仙妖怪的。
“我覺得他是來求病好的。”白光嘴角下拉,手扶下巴,篤定地判斷道,“看看這灰黑的臉色,瘦弱的身形,簡直是久病將死。”
炬峰呵呵冷笑,神色猥瑣,語氣卻還很高冷:“我看未必是病,活像被人榨乾了,或許他有個非常美貌的娘子,是來求子的。”
胡純無所謂,她現在對任何事都有點兒提不起精神。
書生終於嘆了口氣,動了動,魂歸本位,人也有了表情,眉頭深皺眼睛垂下,默默對丁神說:“丁神老爺,小生正有一樁難事,求丁神老爺指點。”他從懷裡掏出一錠大大的金子,落進功德箱的時候砰的一響,炬峰聽著很陶醉,點頭覺得書生懂事。
“嚯,這乾巴書生還挺有錢。”連白光都詫異了一下。
書生繼續默唸:“前一陣子,我遇見了一個美貌的姑娘,她對我眉目傳情,還約我到她家裡讀書。其實沒過多久,我就知道,她是隻狐狸精。”
炬峰和白光都看了看胡純,胡純有點兒憋氣,看她幹嗎,又不她做的孽。
“她日夜同我歡好,既給我錢花又照顧我吃穿,對我……也是極盡溫柔。我除了日漸衰弱,其實過得十分稱心。”書生說到這兒,神色裡微微有了些旖旎,隨即一寒,“可她畢竟是妖,畢竟在吸食我的陽氣,我欲離去,怕她翻臉追殺,若請道士降服,到底也有些不忍。聽聞濯州丁神極其靈驗,您若聽見我的心聲,就護佑我平安離開狐狸宅邸,從此兩不相干,各自恬淡度日。”
這個祈願就有點兒新奇了,三個人都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書生在功德簿上寫了姓名和地址,再三請求丁神前往護佑。
白光跑過去看他留的地址,競城,她微微一訝,“夠遠的啊,都出了嘉嶺山脈的範圍了,我都沒去過競城。”她又看了看功德箱裡的大金錠,撇嘴說,“怪不得出手這麼大方,是狐狸精答謝他的呀。”她歪頭看炬峰,“丁神老爺,你管是不管?”
炬峰用小手指捋了捋眉毛,“這麼有趣的祈願我還沒碰見過,而且書生這麼大方,哦,應該說狐狸精這麼大方,我倒想去瞧一瞧熱鬧。”
到了書生說的時間,炬峰用縮地術帶胡純和白光到了競城,可是沒有找到書生留的那個地址。整個競城就沒有這麼一條街道,更不會有他說的宅子。
“看來這狐狸精有些能為。”炬峰挑眉,做了個毫無誠意的讚許表情,“這書生能從她幻術中走出去不難,難的是還能自己走回來,穿街過巷,深信不疑。看來……”他帶胡純白光飛上競城最高的城樓,四下觀瞧,“她應該把整個競城都佈下了幻境,書生只要一踏入競城,就迷了。”
正是午時,太陽當空,想來書生是選了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與狐狸精攤牌。胡純什麼幻境也看不出來,整個競城籠罩在陽光之下,十分清朗恬靜。
“啥都沒有。”白光坦白地說。
炬峰鄙夷地瞟了她一眼,“同樣是妖,看看人家,再看看您二位,真給嘉嶺群妖丟臉。”他抬手一指,“就是那裡,整個幻術的中心。”
胡純白光順著他手指方向看過去,在城外整整十里地的荒坡上,書生還堅信自己住在競城裡面呢。
“走吧。”炬峰縮地,帶著二人風馳電掣趕去。
在三人眼中,書生和狐狸精坐在荒坡的地上,面前什麼都沒有,可看書生的神情,似乎身在豪宅,品嚐著美味佳餚,他還做了個喝酒的動作,手裡什麼都沒有。
胡純和白光都比較關注狐狸精的相貌,細細打量她,果然是個美人,而且是那種媚骨嬌神的豔光四射。白光看罷又扭過頭來看胡純,小聲評論說:“和她一比,你太寡淡了,人家是百年陳釀,你是涼白開。”
胡純愣愣地看著狐狸精,心不在蔫地嗯了一聲。
書生做了放下酒杯的動作,然後眷戀地環視周圍,“嬌茸,若要離開這裡,我還真有些捨不得。”
狐狸精嬌茸微微一笑,這一笑月融星頹,顛倒眾生,但她的話卻諷刺寒涼,“是捨不得我,還是捨不得這裡?”
書生看著虛握的手,不存在的酒杯,自嘲地一笑,“若你不是妖,沒有害我,我是願意和你長長久久地生活在一起的。”
嬌茸抬手掩口,只這一個動作就銷盡無數神魂,連炬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