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仙谷,就在這群山之中。
“初時人皆不知,但謂失蹤,四處尋找未獲,意其葬身獸吻,故以橫死報。”惠水縣令在齊峻面前連坐都不敢坐,只站在地下躬著身子說話,看他話語滯澀,想必這篇文謅謅的東西是出自幕僚之手,背起來頗有些辛苦,“後其家為治喪事,其子傷心之極,遂入谷中,在其父生前最喜之地結廬而居,苫塊素食,日夜啼哭,人皆謂之至孝。後其母入山探望,親眼見其子正午之時白日飛昇,手足揮動便踴出林表,逝於雲霧之中。村人皆謂,此至孝格天,故使之為神。”
“行了。”齊峻打斷惠水縣令的長篇大論,“只有其母目睹其事,焉可為證?”這說白了就一句話:有人在山谷裡大白天的升到天上去了,而且這還只有一個人目睹。真虧得惠水縣令,為了把這事說成祥瑞,簡直恨不得把昇天人形容成感天動地的古往今來第一大孝子。
“不不不!”惠水縣令有點急了,趕緊抬起頭,甚至拋棄了文謅謅的腔調,冒出了本地口音,“飛昇的不止這一個,如今,本縣已經有十餘人白日飛昇,皆是在那昇仙谷中!目睹之人頗多,還有專門從外縣州府趕來的飛昇之人,絕非下官胡言亂語!”
齊峻懷疑地揚起眉毛:“你惠水縣就有十餘人飛昇?皆是至孝格天之人?”
惠水縣令登時語塞,半晌才道:“其中有本府慈光寺住持,乃是得道高僧”
齊峻冷笑:“除了得道高僧,還有什麼人?”很明顯,除了最初“飛昇”的那位孝子和後來的寺廟住持之外,這些飛昇之人實在並沒有成仙的資格。
果然惠水縣令明顯地支支吾吾起來:“還有些致力農耕或漁樵,雖貧寒卻數十年行善積德”也就是說,不是農夫就是漁父,所謂行善積德,無非是說沒做過什麼奸惡之事罷了。齊峻相信,若是天上有神仙,必定無不忠不孝之神仙,但這些漁樵之輩也能白日升仙,分明是胡說八道,此事必有蹊蹺之處。
齊峻瞧著惠水縣令冷笑了一會兒,忽然收起了笑容:“本朝以孝治天下,今既有孝格上天白日飛昇者,本殿下自然要去親自祭奠一番。”
惠水縣令愣了一會兒,小心地瞄了瞄齊峻的臉色。按齊峻這麼說,似乎是相信了昇仙谷的事兒,但從他剛才的態度來看惠水縣令的後背冒了一股子涼氣,有點兒後悔不該聽了幕僚的話,這麼急匆匆地來“獻祥瑞”了。
齊峻去昇仙谷並未帶著太子儀仗,只是輕身簡從,不過,他帶上了知白。
“若那地方真能讓人白日升仙,就成全了他。”這話齊峻是笑著說出來的,但被扔在馬背上、兩腳被綁在馬鐙上的知白,硬是機靈靈打了個寒戰。
惠水縣明山秀水,草木豐茂,昇仙谷在兩山之間,仰視如一線天,且左右兩邊皆是樹木,入秋葉片已然斑駁顯出紅黃之色,不遜春花。大約是谷中溼潤之故,霧氣繚繞,山壁上且掛下一道清泉,在谷口積成一個小潭,如平地上鑲了一塊翡翠。單看風景,倒確是令人俗骨全消,平白添了幾分仙風。
齊峻等人到時已是黃昏時分,那小潭中正有一人在沐浴。時已八月,縱然是南方也有些寒意了,那人卻虔誠地在水中仔細洗浴,並不嫌那潭水寒涼。文繡忍不住低聲驚呼:“是個女子!”竟然在這野外公然赤身洗浴!雖則貴州府多夷族,民風與中原不同,但自留在潭邊的衣裳便可看出,這女子並非夷女,怎的也這樣大膽?
齊峻不由皺了皺眉,惠水縣令卻壓低了聲音小聲道:“殿下,此婦是治下鄉中一名孝婦,方嫁而夫死,她以針指供養公婆數十年,如今公婆陸續過世,兒子亦已娶婦,想是已無掛礙,要來昇仙谷中求昇仙了。她事翁姑至孝,鄉里都說一定能昇仙的!”
果然,這婦人洗浴完畢之後,便有個少婦拿著一身素白的孝服從旁邊樹叢後出來,邊哭邊服侍婦人穿上孝服,又有個青年人也從遠處過來,兩人哭著給婦人磕了頭,跪在地上目送婦人往昇仙谷裡走去。
此時眾目睽睽,都緊盯著那婦人,但見她走到谷中,便虔誠地跪了下來對天祝禱,片刻之後,不知哪裡颳起風來,明明谷外絲毫未覺,昇仙谷內兩側山壁上的樹木卻自上而下一路搖擺起來。惠水縣令撲通從馬背上跳下去,跪倒在地就磕頭:“仙風來了,仙風來了!”
齊峻死死盯著山壁。惠水縣令說什麼仙風,他卻覺得有點不大對勁。昇仙谷內的樹木並非全部動搖,僅是一側山壁自某處開始枝動葉搖,另一側山壁卻是絲毫不動。若說這風只在谷內刮,難道還能只吹到一側山壁不成?而且那山谷之中,不知何時也升起了一團雲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