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宮,四老爺拉個老教諭喝酒,意猶未盡的六姑娘留哥兒兩個腦袋湊在一起閒話,六姑娘端端正正坐著練字,引得說的正歡的兩人也受了影響,打住話頭,乖乖用功。
明房裡,王氏低了頭跟張嬤嬤低聲說著自己的猜測。張嬤嬤聽了,也是激動不已,提議道:“不如明日派個小廝去茶館酒寮探探這書童的來歷?”
王氏想了想,便否決了,“事情做了總有痕跡,周先生那般了不得的人物,若是知道我們故意借了這書童圖謀於他,只怕不喜。我只不動神色讓相公施恩於這書童,若他跟周雲子無關,只當做回好事。若他真是周雲子有關,又念兩份恩情,便是留哥兒的運道。”
王氏雖是內宅婦人,心思著實深遠。她掌管著家中老小,旁敲側擊幾句,便從丈夫和兒女口中打探到了不少訊息。原來這書童叫周志生,正是十二歲,一直跟著母親過活,只因母親病重,便籤了活契在千戶家中做書童。千戶所那樣的地方還要籤活契的人?王氏便懷疑千戶府中的老夫人知道些了不得的東西,才給這少年行便利。
六姑娘看王氏似乎對周志生十分感興趣,懷疑地問道:“周志生昨日才跟著楚毅之到學堂,孃親怎麼知道他?”
“沒什麼,只是聽你張師母說他資質高,極得先生喜歡所以才有些好奇。”
六姑娘便誤會王氏是喜歡書讀得好的少年,家長喜歡孩子在學校表現優異再正常不過,她為此大大愧疚了一番,往日裡盡玩鬧,不將心思放在課本,字寫得潦草,又沒在一把鬍子的老先生的催眠中堅持住不受周公召喚,是以不得先生喜歡,沒讓王氏和四老爺在類似家長會的場合長臉。
姚府上有專門為家中閨閣女子開設的女學,在松滋這樣小的地方,卻沒有專門的女學。不過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這裡風氣相當開放,得寵一些的小女孩兒有些都是跟著家中兄弟上的蒙學。
學宮是縣學,是中了秀才的生員讀書的的地方。松滋因文教不興,生員少,又有部分在家中自讀,所以學宮空了不少地方,便有退休的教諭借了地方開設蒙學。此一舉可有數得,一是增加了學宮的收入,免了教諭拿不到俸祿,二是讓附近的幼兒得了便利,能得名師指教,又有同學討教,三者便是讓學宮的教習有機會培養英才,得了好的苗子從小調養,算是為本地的文教作出貢獻。
六姑娘自五歲起便近水樓臺進了學宮裡的蒙學,跟著喜歡搖頭晃腦的老先生讀書認字。這位老先生的蒙學五天一休,立春要休,春分要休,遇到先生有事放假,到了五月還要放半月的田假,王氏抓得嚴,學堂放學便回家私下學。
大約是楚毅之弄清楚喜歡搖頭晃腦自娛自樂的張老先生愛放假的習性,腿好後立刻申請轉班,跟他同來的還有書童周志生。昨日裡兩人一同過來,先生摸了一下底,發現楚毅之七竅通了六竅,又聽說了他淘氣的大名,立刻往後一指,安排他坐在最後的角落裡。慚愧的是,六姑娘就在楚毅之正前面。處理好楚毅之,先生又考周志生。哇塞,這下撿著寶了,一手方正的字,一副機靈的心腸,好苗子啊,喜得先生鬍子直顫。
張先生年紀大,精力不濟,對學生寬容為主,教的多是女蒙生,其實相當於慢班了,有志氣的都不會特意轉過來。不過楚毅之明顯不是有心於學的,估計楚千戶也不指望他能考個舉人進士什麼的,倒是可惜了據說天賦極好的周志生跟著他在慢班。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張老看見周志生像撿了寶貝一樣,更不搭理其餘的學生了,讓有心要表現一番的六姑娘失落不已,原先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現在更不愛去學堂了,索性在家中跟著王氏四老爺學習。
不想原先不太管她的王氏看見她在家中練字,立刻板著臉訓道:“今日裡怎麼不去學堂?”
“在家中也一樣啊,再說先生也不理我們,所有心思都在周志生身上,跟在家中也沒啥區別。” “受了先生冷落便不去嗎?你就是這樣尊師重道?”
六姑娘很無辜,以前不也經常在家裡嗎,先生又不在乎的?看王氏面色不好,她趕快收拾東西往外跑,更年期的女人惹不起啊。
如今早課已完,正是先生給學生授課的時刻,老先生又在周志生旁邊指導,六姑娘貓著腰溜進去,她剛坐下,楚毅之便捧著那本寶書低聲跟她說話:“晏姐兒快過來,快看看我畫的蛇鞭。”
六姑娘煩躁地將楚毅之的手一推,“我先補眠。待會兒再說啊。”
她一覺好眠到山上流雲寺午課鐘聲響起才清醒,伸伸懶腰,正好看見楚包子站在旁邊,期期艾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