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皇,”劉弘哀哀請求道,
“兒臣情知袁美人罪名不淺,但她終究是兒臣的母妃,生育兒臣,撫育兒臣,兒臣實在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自盡。求父皇饒母妃一條性命,兒臣情願接她出宮,永生永世不再入長安。”
劉盈面無表情,瞧著自己的這個長子,他一身玄色銀蟒繡深衣,正跪在殿中,朝自己深深跪拜。若是袁蘿犯的是旁的事情。自己只怕禁不住他這般虔誠的祈求,最後便真的饒了袁蘿一條性命。只是。劉盈想起當日含光閣中袁蘿最後恍若瘋狂的言語,眸色冰冷下去。
袁氏已然陷入當日長安的迷夢,只覺得當日自己這個皇帝不在長安。其子劉弘為自己唯一男嗣,繼承帝位理所當然,將阿嫣、桐子乃至於自己,都看做搶了劉弘皇位的敵人,一腔執念,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就算自己饒了她的性命。她也不會悔改。若是真的出了宮,日後再生出什麼壞心。終究會危害到自己的阿嫣和桐子。自己也將悔之莫及!
而他看著面前的劉弘,目光中有著一絲探究。
劉弘是自己的長子,生母有這般執念,那麼,身為當初只差數步就能登上帝位的當事人,他對於此後的際遇,是否有過不滿,對大漢帝位又有沒有起過什麼心思?
劉盈轉頭自失一笑。
有又如何?無又如何?他雖然對劉弘遠不如桐子期待疼愛,但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只要沒有明顯的證據證明他對於帝位和桐子有過歹行,難道自己這個為人父的,能夠以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將他處死麼?
“弘兒,”他開口問道,神情冷靜,“你可知袁美人所犯究竟何事?”
劉弘從殿上抬起頭來,囁嚅道,“這些日子我在母妃病榻前侍疾,母妃對皇后娘娘有怨懟之心,我是知道一些的。但母妃究竟做了些什麼,我卻不清楚。想來父皇做出如此重罰,定是一些不好的事情罷。”
劉盈淡淡道,“朕不妨告訴你,她勾結右丞相陳平,在大朝上使人參奏皇后。同時命人在宮中燒了凌室和織室,意圖營造皇后失德之象,逼朕廢后。”
“這”劉弘面露驚駭之色,語無倫次道,“母妃怎麼會?”他忽的想起了什麼,重重在地上磕頭,“求父皇饒母妃一命,饒母妃一命”
“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劉盈拒絕道,“袁美人罪在不赦,便是朕,也無法饒過她性命!”
劉弘渾身一震,心生絕望,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父親,“父皇真的不能饒了母妃性命麼?”
“她犯的罪狀太大,朕若饒了她,何以正宮中宮規,肅朝中綱紀?”、
劉弘一時間悲涼至極,只覺劉盈決意命袁美人自盡,不過是為張皇后復仇的緣故,不自禁將一腔怨恨投到椒房殿的張皇后身上,怨懟道,“父皇,你便這般偏心張皇后麼?”
劉盈前行數步,居高臨下的望著自己的長子,“劉弘,你畢竟是朕的兒子,朕可以接受你對生母愚孝,卻不能接受你愚蠢。”
“父皇這是什麼意思?”
“朕的確是你母后的丈夫,但也是大漢的皇帝。”劉盈看著劉弘的目光犀利至極,
“若袁美人的罪行只是冒犯了張皇后的話,朕雖然身為張皇后的丈夫,會對她不喜,但不會這般決絕賜其自戕。她之所以自取死路,並非只因了張皇后之故,更是因為她以一介宮妃之身,膽敢覬覦帝位,顛覆大漢,罪不容誅!”
劉弘口不擇言,“父皇不是隻想把皇位傳給張皇后的那個兒子麼?這又有什麼區別?”
劉盈瞧著劉弘,忽然哂笑,“那你又覺得,你有什麼資格能夠繼承帝位呢?”
“我”劉弘沒有料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頓時愕然在當場。
“弘兒,在你皇弟尚未出生的時候。我不是沒有考慮過你的。”劉盈負手,望著自己的長子,慢慢道,“只是你既無稱帝野心,又不能勸阻生母消弭非分之想。如今事發。竟是連線受後果的膽子都沒有。樁樁種種,又有那一般是為君的品格?”
劉弘只覺得自己心下一片空茫,一種慘淡的滋味從心底翻出來,似乎又些苦,又有些憤恨,揚聲道,“那二皇弟便有為君品格麼?他如今還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小兒呢!”
劉盈想起了桐子。目光稍稍柔和,隨即冷凝,“至少,他是朕的嫡子。”
聲音落地鏗然有聲。
中元七年秋七月,袁美人蘿自縊於昭陽殿。因惡罪,不得入葬妃園,其子淮陽王劉弘收其屍身。葬於長安郊外,八月初。離開長安回到淮陽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