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非笑,詭秘非常,唇角上挑,森森然口白牙。他眼形細長,臉色蒼白,瞳仁卻全沉澱作了血紅,那顏色其實溫暖得緊,無端端卻教人從心底泛上股寒意來。
那啥,天青,保重,要不是提起玄霄就沒精打采半死不活,老子也不至於出此下策——實在不行待會兒拎了就跑,景天那身手斷後絕對沒問題。
“——爹?爹、爹啊!”
猛聽聲歡呼,家毫沒眼力見天河大侄子扔開手裡魚,也不懂審時度勢分辨下他爹他大哥之間究竟怎麼個詭異氣場,飛身躍出水面,溼淋淋就往天青脖子上掛:“爹真是!小庚叔找到了!爹這麼久去哪兒了?孩兒、孩兒好想那個、大哥也好想,大哥來看了,他說今天定會回來,他在這兒等了好久!爹”
雲天河個胳膊肘往外拐傻小孩兒這時候了還給大哥拉皮條
被自家兒子濺了頭臉涼水,天青總算勉強回覆了點兒人氣兒,腔子裡似咳非咳喘出聲,聲音卻還是顫:“野、天河師、那個師兄天河師兄”
天河小獸似在天青身上來回蹭:“爹去哪兒了?為啥不回來?紫英陪找了那麼久爹,嘿嘿,爹”
天青面白如紙,好在沒嘴瓢把“老子是回不來二來躲師兄”理由抖摟出來,呼哧幾口長氣,多多少少似乎回了點神,乾巴巴道:“、那啥,爹有點事兒,回來看看,挺好就行、挺好就行”嘴裡嚅嚅不知又嘟囔了什麼,藏在身後隻手卻已捏起了瓊華派御劍法訣,背後劍光閃,眼見就要路狼煙狂奔九萬里永世不敢回頭。
陡然間身後玄霄字頓開口:“雲,天,青。”
磨後槽牙聲音估計不是老子幻覺。
雲天青身子僵,硬了。
那刻哪怕黃山峰頂徘徊來去風都是靜,瀑布衝擊水潭聲音,老樹枝葉摩挲響動,樹頂喧鬧應和黃鳥秋蟬,天河無憂無慮少年笑語,甚至這天地彷彿也該倥傯得荒蕪——老子背脊緊繃做好了扯人跑路萬全準備,只覺耳邊景天刻意壓低呼吸沉重得刺耳,自己卻不由自主屏住氣息,良久良久良久良久,卻聽玄霄低低嘆了口氣,柔聲道:“過來。”
當天晚上老子景天天河紫英擠在出入兩進小木屋外間搶了半宿烤魚,沒生火,魚剖乾淨了直接串羲和劍上。
羲和劍默默內牛滿面,紫英大徒弟默默內牛滿面,八成泉下有知宗鍊師父也正抱著斷成兩截望舒劍,默默蜷縮在某個不知道角落內牛滿面。
宗鍊師父滴徒弟紫英徒弟滴師父大仙紅光滿面從景天手裡搶過金黃酥嫩烤魚半條,苦口婆心傳道授業加解惑:“徒弟,須知道法自然萬物各尊天命。所謂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這劍周身火光熾烈無比,不浪費柴火二不空氣汙染,節約能源,低碳環保,咱幾個物盡其用,也算是造福萬民為子孫後代做貢獻了不是”
紫英小綠臉被羲和劍映得發紫,從牙縫裡好容易擠出句:“師尊教訓得是。”
這小孩兒六個字說得腔悲憤,顯然對口不對心。老子拍拍肚子抹抹嘴上油,繼續慈祥耐心諄諄善誘:“米關係,等再過千年徒弟定可以領會環保滴重要性滴——哎天河這是魚不許搶!費老大勁才從景小天手裡搶過來欺負人”
景小天先知先覺護住自己剩下半條魚,微微笑:“小庚今天話好多”
倒是,能不多麼,老子好歹也是神級耳力,總不能就這麼聽遠處樹屋裡家、不是,玄霄家天青和樹屋床板齊吱吱呀呀慘叫到明天早晨
天青,哥,那啥,保重。
番外六
東海愈不太平,沉淵雖還平靜,頭頂卻已風起雲湧。倒不在乎外界怎樣,只是偶爾見透到水底陽光被攪得粉碎,影影綽綽,有時恍惚罷了。
恍惚到極處,忽然有些記不清天青踹碎房門同決裂那日,換下了瓊華弟子服飾,身上衫子卻又穿了什麼顏色。
原是該記得,瓊華禁地分不清晦朔春秋既望死魄,無聊到極處,也只有把年少時經歷遍遍回想,權作消磨光陰。開始幾年還能想起師兄叫玄震師姐叫夙瑤師妹便是同修望舒夙玉,到後來便是夙瑤夙玉也模糊了,第十九年天河同個叫慕容紫英少年來見,對著少年背後似曾相識劍匣沉吟許久,才覺得他有個長輩該叫宗煉。
要是天青還在,十有八九會說,師兄看,人無聊起來老得就快,老得快就健忘,老了吧老了吧老了吧嘿嘿嘿嘿。
眼神明亮,叼著草莖,十足欠修理。
罷了,他還算清晰。
莫要再健忘才好。
天河曾問,他爹是怎樣個人。透過堅冰望向他毫無心機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