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樹的斜對面,正是蕭遙和依柔姐姐暫住的客棧,我順著謝卓驚訝的目光望過去,登時呼吸一緊——客棧二樓的側面,一間屋室的窗大大敞開著,一個女子縱身躍下,如落花飄墜。
“依柔姐姐!”我渾身冷透,瘋一般撲到窗沿上,下意識地想挽回些什麼。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瀟灑如風的白色身影迅疾掠過去,於半空中將依柔姐姐攔腰一抱,兩人總算安然落地。看清那個白影是蕭遙,我才鬆了一大口氣,不再理會謝卓,徑直轉身提著裙子噔噔下樓,趕到了客棧外。
依柔姐姐被兩個婢女攙扶著,臉色慘白如紙,手輕輕捂在小腹上。
“依柔姐姐,你還好吧?”我匆匆奔到她身邊。
她眉頭緊皺,咬牙搖了搖頭。
我看向一旁的蕭遙:“怎麼回事?”
蕭遙一反往日的嬉皮笑臉,語氣凝重:“沒追到動手的人,跟上次我們遇到的情況差不多,莫名其妙!”
依柔姐姐心有餘悸:“那人拿著一柄大斧,剛到門口就開始動手,要不是看見世子在下面,我還真不敢跳”
我問蕭遙:“拿著大斧?會不會是上次那個追殺我的那個人?”
蕭遙點點頭:“有可能,看這手段,只怕事情沒我們想的那麼簡單。”
我疑惑道:“可是,他們為什麼會對依柔姐姐動手呢?”
蕭遙看著我,眸光微變:“估計是弄錯人了。”他向前兩步,對那兩個婢女和一旁的護衛吩咐道:“去收拾一下東西,即刻啟程,送你們夫人回洛陽。”說完又恢復了天塌下來當被蓋的隨意模樣,衝著依柔姐姐勾嘴笑道:“你還是回去吧,日後再見也不遲,要真出點什麼事,這殘害手足的罪名估計能把我砸死。”故意調整出的悵然表情迅速爬滿那張風流蘊藉的臉:“然後,你們肯定也能想到,就會有一樁父子反目、自相殘殺的人間慘事轟轟烈烈地發生”
重逢不到一天,就又要分別,委實讓人鬱悶。我目送依柔姐姐緩緩行至馬車旁,眼內一陣酸澀。
熠熠春暉中,她回眸一笑,秋水瀲灩,容光姣好。
我有些恍惚,依稀中彷彿回到那一日,她攬鏡梳妝,笑問我好不好看,我答,眉似煙月笑比春花,顧盼盈盈新人妝。
我記得,那時她說她習慣了衣食無憂的安穩生活,再不願經受顛沛流離,她說她無論身處什麼地方,都能活得很好。如今,我是真的相信,她說的都沒錯,很多事於她,早已很通透,她已如流觴期盼的那樣,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良人。
我們最後的歸宿,不一定是最初想要的,卻也可以很美好。
“阿萱,如果你想哭,本公子不介意借個肩膀給你。”正不著邊際地神遊著,蕭遙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肩頭,一臉仗義地道。
我覷了他一眼,沒言語。
他得寸進尺,乾脆張開雙臂,厚著臉皮道:“不夠的話,整個人都借你也行。”
我上下打量著他,作思忖狀,最後煞有介事地總結道:“你這身骨——實在是太單薄了,我怕你承受不起。”
“單單薄?”蕭遙抽動著嘴角,滿臉鬱悶的表情。半天,又摸出一把嶄新的摺扇,斜忒桃花眼,挑釁地笑道:“在你眼裡,是不是就只有瘋子醉的身骨才不單薄?有本事你去抱他啊!你有這膽子麼?”
明知他在激我,我還是挺直腰桿,傲氣沖天地丟出一句:“誰說我不敢?哪天我就抱給你看看!”
“誒——”摺扇往我面前一揮,他笑得有些詭異,“偷偷抱可不算本事,要當著小謝的面你敢嗎?”
我僵了僵,心口一陣窒悶難受。
“有賊心沒賊膽!”蕭遙不屑地丟擲一句,風流浪蕩地搖起了摺扇,不等我反應,忽然又道:“懶得跟你們倆玩了,本公子要去做一件意義非凡的人生大事。”
我疑惑道:“什麼人生大事?”
他魅惑一笑:“找挽幽生孩子去啊!這麼多人都要生孩子,本公子哪能不湊個熱鬧?”他邊走邊回頭:“記得轉告瘋子醉,讓他加把勁兒!”
我無語立在原地,須臾,猛然想起,應該找謝卓問問,是不是他派人動的手。匆忙趕回茶樓,卻已是人去樓空,連茶具都已被收拾妥當。
懷著滿腹疑惑回了山上小院,路過風莫醉的房間時,聽到裡面傳出陣陣痛苦的呻吟,不由停下腳步,門是微開的,我伸長脖子探頭去瞅,怎麼也瞅不清裡面的情形。
聲響愈發大了,還夾雜著沙啞混亂的詰問:“她到底有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