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西面是一大片戈壁。(本站更換新域名
那裡黃沙茫茫,草木枯萎,那裡前無盡頭,後無來路,只有孤寂的風潑弄了沙海翻浪,發出一陣陣嗚咽,肝腸寸斷,淒涼入骨。
三人一人一騎,在漫漫天地間飛沙踏浪,留下一排淺淺的馬蹄印,不過多時,風沙便又將它們重新掩埋。
這裡無邊無垠,一片死氣。
端木夕曾對我說,他自六年前每月便要橫穿此處數次,我當時沒問他緣故,只一心想著“黑刀軍”的藏匿之處。
現在回想起來,他每次穿行來往,該有多寂寞。
天地蒼茫,只有他一人,一路上沒有風景,沒有人煙,只有滿目枯黃。
我蒙著面紗,眯著眼看了一眼天上,正是白日翳翳,寒風蕭蕭。
“小姐,就快到了”前面的琴箏回過頭對我高喊,風沙卻將她的聲音割得支離破碎。
不知不覺間,馬已經飛奔了兩個多時辰。
第一次來的時候,因為處處黃沙,怎麼都走不到頭,我險些以為自己迷了路。
漸漸地,風沙小了,胡楊、沙棘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草木越來越多。
“關月村”
一塊黃石上刻著這三個字,黑漆描摹,剛勁蒼渾。
關月村和秦州周圍任何一個村莊都一樣,農舍田地,牛羊雞犬,一樣得與世無爭。
我牽著馬往村口走去,遠遠地便看到幾個垂髫小兒在村口的白楊樹下追逐、嬉鬧。
這些孩子裡,我只認得那個穿大紅襖的男童,他名字叫小石頭。
小石頭將手中的竹蜻蜓用力一撮,那竹蜻蜓便呼地一聲飛上了天,其他孩子紛紛仰著頭,張著嘴看著飛旋的竹蜻蜓。小石頭見了一臉得意,不由抖了起來,誰知不過片刻便樂極生悲,那竹蜻蜓卡在了枝椏間。
低下的孩子立刻著急了,拿著樹枝爬上石磨夠,撿了石頭往上拋,一心要將它弄下來,卻怎麼努力都是差了一大截。
“小石頭,你大意了吧!這下怎麼辦,就是我娘,她也夠不著啊!”
“拉倒吧!誰不知道你娘腿短!”
“誰來爬樹?”
“我爹不讓爬,要是知道了又要揍我了!”
“唉!要是夕哥哥在就好了,他一躍就能夠到了!”
“笨蛋!那叫輕功!”
“我爹說,夕哥哥走了”
我把手裡的韁繩交給了墨硯,撩起衣襟的前擺,一個助力,躍上了石磨,然後用力提氣,輕巧地將竹蜻蜓拿到了手裡。
落地的時候,小石頭快步走到了我跟前,兩眼發光地盯著我,有些怯懦地想要又不敢要。
“給你。”我遞到他手裡,見他歡喜地接過,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他立刻不高興了,撣開我的手,嘟著嘴道:“夕哥哥說,我已經是長大了,可以保護阿婆了,你不能弄一個大人的頭!”
我訕訕地收回手,抱歉道:“抱歉,下次不會了。”
他斜了我一眼,視線又在我臉飄了半天,忽然驚道:“啊呀,我見過你,上次你來村裡,還夕哥哥墳頭哭得死去活來”說道最後沒了聲,偷偷看了我一眼,見我沒變臉,才輕舒了口氣。
“小石頭,帶我去看看你阿婆吧!”我輕輕道。
阿婆今年已經八十多歲了,現在和小石頭兩個相依為命地住在村東頭。
阿婆其實不是小石頭的阿婆,小石頭是端木夕六年前在戈壁邊緣撿來的,撿到時他不過週歲的樣子,正靠在一塊大黃石上哭,所以才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小石頭。
阿婆是端木將軍的奶孃,端木家流放的時候,她被一起放逐到了西北。將軍死在了途中,是她和端木主君一起,將樹枝木條紮成的篾子,輪流拖著將軍的屍首,一路拖到了西北,最後在關月村落了腳,才把將軍的忠骨埋在了這裡。
阿婆說,端木家的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後來端木主君也沒了,便和將軍埋在了一處。
沒過多久,端木家承蒙聖上開恩,可以歸京了,端木夕也重新投身了軍營,阿婆卻覺得自己真是老了,自家的兒女常常寫信過來,要阿婆回鄉,她卻再也不想挪窩了。
小小姐他們一家子都在這,她還能去哪?
再後來,又有了小石頭,阿婆有了伴,整天除了照料孩子,就是日日盼著端木夕回來看看
最後呢?
阿婆有些糊塗了,她記不得後來的事,只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