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翻過了身,確定他的生命反應還在,只是單純的暈厥過去,才略微鬆了口氣。
但是周身的情況並不允許她真正地放鬆下精神。
他們還在衣阿華號中,艦橋外卻已然不是先前的星辰大海了,是肉壁,綿延無盡的肉壁,這個情景她曾一度在某個地方見到過,那是一段令她不願回想的記憶。
她仰起頭,看見了宛如神經細胞構造一樣的巨型管道從四面八方延伸到不遠處一個巨型的球體上,它的一側還殘留著被轟擊過的痕跡,但是在極強的修復力下,沒過多久,新分裂出來的血肉很快就修補好了那些傷痕。
它像是一顆巨型的心臟,又像是孕育著什麼的胎盤,以它為軸心向四周蔓延的血管和神經在將它和整個巢穴相連,這些管道每一條半徑都在三米以上,如今的他們就像是誤闖進了它體內的微小病毒。
繆苗一時分辨不清在耳膜上鼓動的,究竟是它的脈動,還是她的心跳,她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什麼東西握住了,不得不隨著對方的頻率一同跳動。
僅僅只是直面著它,那股不能明言究竟是震撼還是畏懼的情感就已經洗刷了她的大腦,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這時,身旁的尤拉諾維奇也驚醒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找尋繆苗的身影,在看見她就在他身側時,緊繃的神經終於松下。
“尤拉。”繆苗叫了叫他的名字。
“我在。”他回應著,狼狽地從地上站起,回到了艦船控制檯前,衣阿華的波震防禦壁已經在先前的撞擊中到達了極限,三門主炮的炮膛全部因為之前的強行二次轟擊化成了鐵水,推進器也由於過度損耗處於癱瘓狀態,只剩下雷達盤還在盡職地工作著,在那上面,屬於衣阿華的綠點鑲嵌在巨型紅點的正中心。
繆苗看著那個懸掛在不遠處上方的球體,問:“那就是核麼?”
“嗯。”他肯定了她的猜測。
如同他們先前的猜測,如今的巢穴級內部就好比一個派空了工蜂的蜂巢,裡面空無一物,只剩下尚未孵化的蟲卵附著在那些“血管”上方。
但很快的,殘酷現實不再允許他們繼續躊躇,先前派出的工蜂們在女王的示意下紛紛回巢,密集的膜翅振動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艦船內探敵的警告也開始大作。
一陣死寂在兩人之間蔓延。
這是絕對絕命的情況,彈盡糧絕的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攻擊的手段了,這也是絕佳的機會,如今他們就在它的心臟旁邊,還有最後一條路……
啟動自爆程式,這一次它沒有逃避的機會了,只要他們願意,現在就能和它同歸於盡。
尤拉諾維奇率先走向了繆苗,拉住她的手就往戰艦尾部的機庫走。
兩人最後站定在銀白的機甲前。繆苗溫聲向身前的青年提出了自己已經知道了答案的問題:“你想幹什麼?”
尤拉諾維奇聲音強硬,“你坐上這個逃出去。”
繆苗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現在後悔不覺得太晚了麼?”
而且他們闖進時的軌跡已經在巢穴級的自我修復下合上了,她要怎麼出去?順著那些自己也不知道方向的孔洞麼?
“聽我說,活下去。”他略微暴躁地將她塞進了駕駛艙裡,最後語氣竟然軟弱起來,“算我求你,你得活下去。”
“我會保護你的。”繆苗卻反而抓住了他的衣領,拉向了自己,然後將額頭抵在了他的額頭上,彼此的呼吸幾乎纏繞在了一起,“相信我。”
尤拉諾維奇愣神,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繆苗用力一推,跌落在地上。
繆苗利落地關閉了駕駛艙,銀白的機甲被她啟動,她走上了升降裝置,然後從彈射器上起飛,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擋在了已經被層層蟲群圍住的戰列艦前。
***
這是尤拉諾維奇第一次看見繆苗以那樣的戰鬥方式廝殺在蟲群之中。
比豹還要迅捷,比鷹還要精準,手中的光刃就像是死神的鐮刀,撲殺著一切試圖撲向她的敵人。
猶如在戰場上盛開的鬼百合一樣,被敵人的鮮血澆灌,美得令人驚心動魄。
已經有數次,他看見四面撲來的蟲潮將她淹沒,接著層層蟲群下亮起了光輝,將它們悉數彈開。繆苗就像一顆小型炸/彈,一次又一次在一片由蟲組成的海洋中引起了堪比驚濤駭浪的爆炸,接著踩著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殺出了一條血路。
鬼百合遲早會凋零,他清楚這一點——返回保衛它們心臟的蟲群越來越多,她堅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