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弄得他緊張起來。
“那麼殛宇公子,先失陪了。”湘妃欠了欠身。
“等等!”顧殛宇出聲喊道,女子停下來,有禮貌地等待顧殛宇繼續。
顧殛宇其實並沒有什麼要說的,他猜測這個女子應該是娥皇,叫住她也只是單純地覺得她一定很寂寞。
等一個,或想一個人,都會很寂寞。
寂寞的時候如果一個人待著,只會越來越寂寞。這種時候就要隨便找個人亂聊,分散注意力——這是顧大少總結出來的經驗。
呸呸,什麼經驗!他才不寂寞!
“那麼,您有空麼?能為我講講這君山島的傳說麼?”顧殛宇問道。
堯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妃。
舜治,聞九嶷龍亂,南下平定。經涇陽,偶遇牧羊龍女,義憤填膺為其傳書。至洞庭,驚悉亂龍為龍女之父,纏鬥九日,終以舜勝,制服惡龍。命其為洞庭府君,鎮守一方安寧。
龍諾,舜盡其力,隱居休養,瞞天下以拒亂。
湘妃尋至,誤悉帝崩,二妃啼,以血淚染竹,竹盡斑。
顧殛宇在看到娥皇越來越白的臉色後,終於醒悟自己好心幹了壞事。明明是人家最為悲傷的記憶,還逼著人家講給自己聽。
都是開始那個假女英搞的,講悲劇還講那麼歡樂,攪得自己都混亂了!亂問什麼!
顧殛宇道了個謝,便落荒而逃。
顧大少本想原路走回去,在轉悠了幾個時辰後他終於發現——自己迷路了!
顧殛宇很無語地想,就當散步吧,不過步散久了有點無聊,他正想著是不是該把在他身體裡睡著了的閻冠宇叫醒,猛地就看到了一個人。
是船上那個人。
準確來說,應該是,船上那個背影。
那個八分似陸子瞻的身影輕巧的穿行於樹木怪石間,顧殛宇咬著下唇追著,直到氣喘噓噓,再也跑不動了,顧大少只得張開嘴呼喊:“陸子瞻你給我站住!”
喊聲剛止,陸子瞻的身影便在前方的橫木後消失了。
顧殛宇翻過橫木,進入眼簾的是一片花海。
——讓人驚豔的花海。
夜色中看不太清楚,但驟然空曠的視野和撲面而來的芬芳都讓人能夠輕易肯定它的美麗壯觀。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假女英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
“這裡有什麼問題麼?”顧殛宇東張西望,除了滿目的鮮花外,並未發現有其他東西。
“現在是沒什麼問題了。”
“現在?”
“不過以前有某個惡趣味的傢伙在這裡用成百上千的屍體作肥料種花,還說屍體越新鮮,花開得越鮮豔。”
有人說,毒花至香,烈酒至醇。
顧殛宇嗅著撲鼻而來的濃郁香馨突然覺得一陣陣噁心。
成百上千的屍體作肥料種花?果然是惡趣味。
滿目風中搖曳的鮮花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彷彿花朵以下的莖葉根鬚都籠罩在一片濃郁的黑暗裡。
顧殛宇眯起眼睛仔細看,猛然從那濃黑中看出了一雙雙瞪視的眼睛,眼皮都已腐壞,那成千上百的冤魂就這樣瞪大了不甘的雙眼,世世被禁錮在這泥土間,用怨氣滋養著鮮豔芬芳的花朵。
泥土?
顧殛宇的腦子裡突然擊過一道閃電,記憶的片段一閃而逝,那個慵懶妖嬈的的聲音,用他熟悉萬分的音色緩緩道:“屍體越新鮮,花開得越鮮豔呢!”
他美麗的容顏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溫潤如玉的樣子,上挑的嘴角勾出萬種風情,明亮到詭異的月光下,陸子瞻慵懶嫵媚地臥在一塊花間的大石上,輕挑的表情無比陌生:“能被如此挑剔的我選中,是很榮幸的。”
接著,顧殛宇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被粗壯的花莖捲住,水藍色的根莖在余光中一閃而過——自己應該是被拖入了地底深處。
腐敗的腥臭味馬上充溢了鼻間,顧大少差點被燻暈過去。
這就是那濃郁香馨掩蓋的味道。腐壞,陰暗,潮溼的,死亡的味道。
他勉強屏住呼吸,纏住自己的彷彿是某種植物的根鬚,把他牢牢包裹其中。顧大少伸著脖子往外看,周圍的土層中全是細碎的骨頭。
而他的正前方,是一具兩三歲小孩的骸骨,但半腐壞的屍體中卻不見鑽來鑽去的蛆蟲,植物的根鬚從他的眼眶口鼻中鑽出來,死死纏住他稚嫩的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陸子瞻溫厚清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