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又戳了戳前面的子昂,悄悄道:“你就聽我說,別回話,我不想再捱罵了。沈言平時是坐窗戶下第一個位置麼?”他依稀記得窗下第一個位置是時常有人坐的,而炎君坐的是最後一個位置。
陳子昂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那他今天怎麼不來上課?”難道是跟我一樣的逃課黨?顧殛宇頓時對這位未曾蒙面的哥們有了幾分好感。
陳子昂思考著怎麼才能不回話把意思傳達給後面的人,想著想著就聽夫子道:“今天的課我就講到這裡,現在請大家以《梅》為題,寫首七言絕句,一炷香後交上。子昂你跟我來一下。”
陳子昂嚇了一跳,自己又被發現了?可是他確實沒再說話了啊,他瞪了顧殛宇一眼,忐忑不安地起身跟著夫子走進了內室。
顧殛宇無限同情地對他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愛莫能助,目送子昂悲壯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面。
顧大少叼著筆。
梅啊?
我真的沒有什麼文學天賦,作詩這種事就應該交給秦臨嘛!就這會兒顧殛宇糾結的功夫,他估計已經作出一大堆了
琵琶停杯空舉箸,樓臺明滅山有無。
零落成泥輾作塵,奈何幽幽香如故。
這不是他作的詩。
顧殛宇只覺有人在耳邊低低淺吟,抬頭四顧,其他人都在埋頭苦想,沒有一人注意到這裡的動靜。
一陣風擦過耳尖,牽動別在耳後的髮絲遮住眼睛,顧殛宇反射性地抬手去拂。突然間,似乎看到自己的右手小指根系著一條紅線。
他顧不上落在眼前的碎髮,伸出右手定睛看——卻什麼都沒有。
學堂的室內,顧殛宇坐的位置離窗和門都有著一定的距離,可是被風拂動的髮絲還幽幽地在眼前晃著,顧殛宇飛速把髮絲別到耳朵後面,痙攣似的甩了甩右手,背上無端端地冒出一陣寒氣。
他在心裡默默回憶起自己見過的鬼。嗯,女鬼都是美麗的,比如西施姐姐啊再比如西施姐姐啊或者比如西施姐姐啊
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該死,怎麼突然這麼冷?再回家我肯定不排斥閻冠宇粘著我了!
顧殛宇盼望了半天,閻冠宇沒出現,終於把子昂給盼回來了。
子昂對著他吐了個舌頭,顧殛宇頓時覺得溫暖了許多,又有精神打聽小道訊息了。
“沈言趕秋試去了,據說他那邊有親戚,考完就住在杭州城了。”子昂趁夫子還沒到,趕緊把顧殛宇這顆炸彈解決掉。
“嗯,夫子叫你幹嘛?”
“要我把沈言的推薦書信帶去沈府,讓他家人給他寄過去。沈言那小子成績不錯,過了院試明年就該趕秋闈了。”子昂並不特別瞭解情況。其實沈言走時本未打算參加鄉試,在杭州也是因著一些巧遇,才突然打算一搏。
當朝的科舉分為鄉試,會試,殿試三級。鄉試三年一行,每逢子、午、卯、酉年八月,北直隸在北京,南直隸在應天府南京,各省即在當地布政司考試,中試者為舉人。
要參加鄉試,首先需考出秀才。考秀才又叫童子試,分為縣試、府試和院試三個部分。考上了秀才其實就已經有了見縣令不拜和不納糧不交稅的優待,成績上佳者還有來自官府的補助,因此很多自認為成績平平的人也就止步於這裡。
因為縣試表現並不盡人意,沈言此去杭州,本是隻打算考個秀才回來,哪知透過了府試的四五場考試,似乎是考出了手感,越考越得心應手起來。加之在杭州認識了幾位學友,剛巧趕上三年一次的鄉試,便相約考出了秀才先不忙著回去,乾脆來年八月再試試運氣。就算什麼都沒考出來,也算見見世面了。
沈家本就算寬裕,在杭州府又有親戚,若考不出也就是多花了一趟路費,考出了舉人自然是光耀門楣,收到沈言的書信便欣然應允了。
顧殛宇雖說在讀書,卻根本沒打算過考科舉,因此對當朝的科舉制度是一概不知,也不知道為何要有推薦信一類,在子昂要求他陪同走一趟沈府的時候,便因為自己“為好朋友可以插別人兩刀”的義氣隨口應承了下來。
顧殛宇這個時候未當回事,剛剛發生的怪事也早就拋到了腦後,等他再一次開始打從內心呼喚“溫暖”的閻冠宇的時候,已經覺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這裡插一出夫子歸來對大家的詩評。
顧殛宇“迫於無奈”——迫不及待地打聽別人的私事於是導致時間不夠無奈地——用了那首“天賜”的詩。
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