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得到婁錦這話,三人才互相使了一個眼色,悠然走出穿花樓。
屋子裡靜了,方芸兒呆呆地看著園子裡的落梅,心頭萬緒。春天都來了,為何她的心卻怎麼都暖不起來,竟像是被挖了洞一般,哧溜哧溜往裡頭灌風。她立刻起身,不想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娘。”婁錦扶了方芸兒,朝著在場的丫鬟一瞪。幾個有眼見的立刻告退,便是流翠也不得不走出去把門關上。
婁錦面色稍緩,扶了方芸兒坐下後,自己就坐在方芸兒對面。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個雷雨冬夜,湖水刺骨,耳邊仇人的笑聲伴隨著雷雨交加,將娘和她一同推入地獄。那死亡的滋味一時間讓她手腳冰冷,身上猛地打了個哆嗦,她轉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方芸兒,目光堅定。
“娘,你是堂堂方將軍的女兒,是固倫公主的女兒,你有著高貴的血統,並不因為過去的任何事有任何變化。沒有人敢輕視你,在女兒心裡,你不比任何母親差。便是爺爺也好,爹爹也罷,他們此刻尊重您,您就莫要妄自菲薄。”
方芸兒渾身一震,定定地望著婁錦。她搖了搖頭,“便是皇家一半血統,現在也白璧蒙塵,何來”
“娘,一個人能抬得起頭做人並不因為他人,而是在於自己。錯不在你,是那惡人,你何須替那惡人擔下罪名。”她微微抿了抿紅唇,娘是不會這般輕易走出來。娘在將軍府受盡保護,在婁府更沒有人敢直面說什麼難堪的話。如此,倒是讓娘變得越發軟弱了。若不下一味猛藥,娘終日困在牢籠裡,那與前世又有何差別!
想到此,婁錦眼神一暗。只一會兒,她展顏一笑,眉宇見恍然若霞,燦若霓虹。“娘,這幾日生病都沒去見見外祖父外祖母。錦兒想得緊,明日一早我們就去將軍府吧。”
方芸兒點了點頭,撫著錦兒那頭瑩亮的髮絲,慈愛地笑了。錦兒太像她了,曾經她細細瞧著錦兒,以為能從錦兒的臉上看到她父親的一絲半點。然,終究是無望。她咳嗽了聲,招了兩個丫鬟就回了碧雲閣。
夜幕降臨,掌燈的丫鬟點了燭火,罩上燈籠就退了出去。屋子只開了一個小窗,微風迎來,沁人心脾。流翠走了進來,將屏風開啟,退到婁錦身邊。
宣紙上落下一個娟秀的悔字,流翠不動聲色看了眼,低頭不語。
“流翠,我教你識字可好?”婁錦不等流翠說話,繼而又在另一張宣紙上寫了第二個字,待筆落,是“毀”字。
流翠抿了抿唇,只道:“大小姐別開玩笑了,奴婢怎麼會有習字的權利。”
婁錦歪著頭看向她,那雙眼一瞬不瞬地朝流翠看來。流翠緊蹙眉頭,大小姐怎麼一醒來就用這般古怪的目光盯著自己看。而她也莫名地覺得心虛
婁錦並不看她,清脆地說道:“第一個字是個悔字,悔不當初,悔過自新均是這個悔字。人若不知道悔過自新,便會得了第二個字,便是這個‘毀’字。”她說著,指向第二張宣紙。目光若有似無地朝著流翠掃來。
流翠的頭越發低了,喉嚨艱難地溢位一絲笑意。“大小姐,流翠是個丫鬟,哪裡有資格識字。大小姐病剛好,莫要為了教流翠識字耽誤了休息的功夫。”話畢,她後退了一大步,生生離那兩個字有一米之遠。
嘴角幾不可聞勾起笑意,婁錦解開發簪,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髮絲在燭火照耀下顯得尤為迷人,流翠兩眼微微一眯,眼神極為複雜。
吹了燈,婁錦上了睡榻。撫摸著床上的顧繡枕被,柔滑的質感,觸手冰涼,一切與前世並未有所不同,一入了夜,婁府也極為安靜,偶爾還能聽到風捲竹簾的聲音。可是越是安靜,婁錦的心頭越是驚濤拍浪,直到睡衣來臨,已經是凌晨時分。夢裡萬寶兒的嘲笑,眾人的嘲諷,孃親鬱結猝死,武世傑和婁蜜的背叛,最後是那冰冷的湖水狂嘯般擠爆她的肺部。她劇烈地喘息起來,直到一聲尖叫從喉嚨口衝破,她才驚愕地張開雙眼,抬手撫額,竟是冷汗涔涔。
“大小姐,轎子備好了。”流翠進來就見到婁錦劇烈地喘氣,嚇了一跳,連聲道:“大小姐?”
聽著流翠的聲音,婁錦緩緩平靜下來,聲音平緩:“給我更衣。”
梳洗一番過後,婁錦便去給老太爺請安,入門就見到婁陽和萬寶兒,以及婁城夫婦。一一行了禮之後,婁錦道:“孫女這幾日病著,惹了外祖父外祖母擔心,今日好了,想前往將軍府。”
“應當的。”婁世昌說完,朝著婁陽使了一個眼色。
婁陽衝婁錦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側。“錦兒,爹爹今日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