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女子笑盈盈望著他,他怔怔地望著,腦袋突然蒙了。
十四年前,是這個女子向他說出他這一生聽過最動聽的話。
“婁陽,我要嫁給你,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你等著。等我嫁給你。”
那時候他品級極低,而她從未提過一句。
一種梗塞堵在胸口,他就看著她,見她再次笑了,那一朵嬌顏好似種在他心底很久很久,久到他忘了,那看似不起眼的種子已經在他心底生了根,開出一抹帶了刺的用鮮血餵養的罌粟。
他下意識撫上胸口那硃砂的位置。
原先那硃砂是為她而留的。
因為那裡,祭養著她的愛情,而他把那東西不知道丟哪兒去了。
方芸兒哭了。
她的笑好似再也掩藏不住,一顆一顆,重重的淚落下,她舔舐了一口,苦,鹹。
容許她對這一段她糾纏了半輩子的感情告別。她藏在心底的東西一點一滴吐出來,從此以後不再腐朽,清流於心。
固倫公主聽著,陡然也淚流滿面。她沒忘,當初十六歲的方芸兒天不怕地不怕地告知她:“娘,我要嫁人了。我想嫁給他,立刻馬上!”
至今,她還忘不了方芸兒那璀璨的眸子裡寫滿的甜蜜和朝氣蓬勃。
可不知何時起,這種東西被磨掉,那珍貴的青春和銳不可當的信誓旦旦被謀殺啃噬了。
她抿住唇,靠在方宏身上,心頭疼地發顫。
方芸兒道:“婁陽,如果可以,我這輩子只想嫁給一人,此生不換,你這就是我的彼岸。可我終究要嫁與別人了,你祝福我吧。”
這話,說地人心頭生疼。
若是可以,誰願意把一顆傷痕累累的真心交給另一個人。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婁陽只覺得渾身都麻痺了起來,竟就那般站著。就連耳邊那瀑布轟隆的聲音,都靜默了一般。
他有點害怕,這種莫名的害怕讓他驚覺自己真要失去什麼了。
他抬手,想要拉住她。
這一刻,他想丟掉那些功名利祿,他想抓住她即將消失的那一點點情意。
“芸兒”吐口而出的話,是他今生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也詫異於自己這一聲呼喚,深情,痛苦。
方芸兒笑了笑,身子避開,道:“我們都回不去了。”
沒有人知道她方芸兒曾經拿一顆怎樣的心去愛他,又怎樣傷痕累累地退出他的領地。
他慌亂地看她退開身子,那一個舉動若利劍一般,刺痛他的心。
她再次笑了,道:“婁陽,從此你尋你的富貴之路,我方芸兒要冠上蕭姓。”
她轉過身去,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痛徹心扉,原來這些腐爛在心底的秘密早已經與她的心血肉相連,她一絲一絲吐出來,拉扯著她結疤的心窩,血肉模糊。
不過,她相信時間會是最好的良藥。
她一定可以治癒自己。
揚起頭,笑看那痴情等待的男子。她該試著去相信,她的一顆真心,會有人好好珍惜。
蕭縣公拉起方芸兒的手,天知道他方才有多怕,怕她回到他的身邊,怕他的夢頃刻崩塌。
“芸兒。”婁陽在身後喚著。
原來,一些事,他從沒有拿去比較,而今日卻發現那纏繞在心底十幾年的人,雖然不重,卻盤根錯節,一扯一疼。
可那人,早與蕭縣公二人攜手離去。
臨行前,她道:“要參加我的婚禮嗎?”
他怔在原地,苦笑了出來。
皇上幾人都走了,他看著這一片空曠的綠茵,陡然大笑了出來。
笑地熱淚盈眶,笑地渾身無力。
他好似頃刻間就被抽空了一切。茫然地不知所措。
耳邊,只有那轟隆隆的瀑布聲,他陷入沉默,直到有人來喊他,他才站起身來,凝神看清眼前的人。
木管家道:“老爺,您快回去吧。萬貴人在天牢的內應說夫人暈倒了。都過去兩個時辰了還沒醒。”
婁陽身子一顫,忙道:“快回去。”
木管家跟著走了,他險些被老爺方才的神態嚇到,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了呢。
他擔憂地走在婁陽身後,聽著腳步聲,半晌也不敢開口。
到了婁府,就聽到婁世昌的咒罵聲,婁陽眉頭一皺,還是走了進去。
“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迎面丟來一杯滾燙的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