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菊花一人靜靜地坐在燈下縫小衣裳,一邊想念槐子。這人在身邊時不覺得,離開了,才覺得房裡、心裡都空蕩蕩的。
想了一會,她又思索起帶孩子的事來,要是讓她也跟劉雲嵐、梅子似的,把娃兒綁在背上幹活,她覺得自己怕是不成。可是,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哩?
要不,試一試能不能把學步車給弄出來?那東西也不難,最重要的是讓木軲轆在地上能三百六十度旋轉,這裡的木匠都手巧的很,她比劃給他們聽,未必就做不出來。
第二天晚上,她便將這事告訴了青木,又在紙上描畫半天,使他明白了這學步車的功能,然後去跟李木匠溝通。至於李木匠能不能做出來,菊花就不敢保證了。她可不記得這車到底是什麼構造,只曉得小娃兒在車裡可坐可站,帶著車滿地跑,卻不會摔倒。
劉雲嵐聽得滿眼放光,說這車要是做出來的話,她幹活的時候,就不用把小葫蘆綁在背上了。
菊花微微一笑,心想我不就是看你背葫蘆幹活才想起這東西麼。
過了幾天,張槐、張楊等人喜氣洋洋地從清輝回來了。
幾人迎著夕陽而歸,穿過柳蔭夾道,就看見菊花正在院牆外修剪木槿。槐子心裡一軟,趕緊加快腳步來到她身邊;小石頭則高聲叫道:“菊花姐姐,我們回來了。”
菊花正手握鐮刀,割去那些太高的木槿枝條,好讓它橫向生長,聞聲驚喜地轉頭,見了他們幾個,立即眉開眼笑;再一看他們的神情,就知道這縣試過關了。
她見小石頭嘴巴齜得跟荷花似的,試探地問道:“石頭,你·縣試也過了?”
小石頭聽了這話,不悅地鼓著嘴道:“菊花姐姐,啥叫‘也過了,?難不成你本來以為我過不了?”
張楊也哈哈笑出聲來。
菊花這才覺得自己問得不妥,她可不就是以為石頭過不了麼,不管他多聰明,年紀還是太小了。
她心虛地解釋道:“也不是。我本來就覺得你能過,可是又一想,你這麼點大的年紀,真過了可不得了,又`不大敢相信,所以跟你確認一下。”
槐子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鐮刀,含笑道:“他可能耐了,是這次應試年紀最小的童生。走,咱們家去,我慢慢跟你說。”一邊半攙半扶著她的胳膊,往院子裡走去。
小石頭正想著是跟他們一塊進去熱鬮說笑哩,還是先回自家見爹孃報喜哩,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大罵:“張槐,你這狗孃養的,不幹人事,黑心爛肝的東西,壞人姻緣,不得好死。張大栓,你養的好兒子,你給我出來!”
菊花渾身一震——這聲音她太熟悉了。
當年在村尾跟她娘楊氏對掐對罵,鬮得烏煙瘴氣,柳兒孃的聲音自此深深刻入了她的腦中,今兒堵到家門口罵起張槐來,這是為何?
她疑惑地望向身邊的張槐。
張槐猛然回頭,怒視著柳兒娘,沉聲道:“你瞎嚷嚷啥?自己回家找你閨女問清楚事情再說話,不然甭怪我不客氣。”
柳兒娘兩眼可怕地睜著,三步並作兩步衝進院子,逼近張槐,咬牙切齒地罵道:“老孃問得清楚很,你這個小王八蛋,我家柳兒過得咋樣,關你屁事?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你讓唐家休了她,你打得是啥主意?”
她最近心情極不好,柳兒如枯萎的花朵般,生機漸漸消逝,她看在眼裡,也是心如刀割,只能不停地跑唐家,親自伺候柳兒,希望她能早日好起來。
可是她畢竟不能一直呆在唐家。今兒下午,柳兒被張槐揹回孃家,她大吃一驚——以往她求過唐家老太太幾次,想要接柳兒回來住些日子,也沒能答應,今兒咋就回來了哩?
她問張槐這是咋回事。
張槐等人在路上碰見半死不活的柳兒,便輪流揹著她送了回來。送到後,他為了避嫌疑,就不想再管這事,便跟柳兒娘說夫子還等著他們回話哩,這事你還是自己問柳兒吧。
柳兒娘看著奄奄一息的閨女,心中不忍,於是先不問話,自去熬粥喂她,然後才細問詳情。
待她聽說柳兒從唐家偷跑出來,暈倒了,是張槐他們幾個救了她,然後唐家人追上來要帶她回去,她求唐老爺休了她,張槐他們才把她送回來的。
她頓時氣瘋了,唐家人要帶柳兒回去,張槐他們就該撒手。人家帶媳婦回家,天經地義,他又不是柳兒的孃家人,不過是一個村的,幹啥要管這閒事?這等於是為柳兒撐腰,力逼著唐老爺休了柳兒。讓她的柳兒被休回家,成為大家的笑話,他安的啥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