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好笑,也不理自己婆娘那難看的臉色,低頭大口吃了起來。
花婆子呆了——從來這個家裡的東西,都是她先吃,吃過了剩多少,他們爺幾個吃多少,從沒人跟她計較這個,因為他們是她的男人和兒子。
如今,她的好日子到頭了,這吃的東西竟然按人頭分起來了。梅子也沒不讓她吃——她先前就吃了一碗——不過只能吃自己那份,多的就不成了,梅子自己也一樣,讓她無話可說。
李長明看著娘尷尬的樣子,想把自己的碗遞給娘。可是梅子卻說道:“你吃吧,我跟娘都先吃過了哩。”
他只得跟李長亮三兩口把這涼粉吃了。
梅子見花婆子還呆立一旁,奇怪地問道:“娘,你咋不洗碗餵豬哩?豬還是早上喂的,該餓了哩。”
花婆子審視地瞧著梅子,心道,你娘就是這麼教你的,教你這麼對付我?
梅子見她望著自己,也沒給她問自己的機會,就跑到一旁搬出針線籮筐,對花婆子說道:“娘,你餵了豬,就來跟我一塊做針線。小叔跟爹的鞋子實在不像樣哩,得抓緊幫他們都趕一雙出來。娘,不是我說你,你幹活太慢了,這樣不成哩,怪道你連鞋子也做不出來。噯喲!他們穿這樣的破鞋出去要被人罵哩。”
花婆子聽了這話,看到她的動作,頓時洩了氣,無精打采地收拾起碗筷來。
李老大父子三人望著梅子一副賢惠的小媳婦模樣,坐在小板凳上,一邊嘴裡唸叨著,一邊把針在頭上劃了劃,“嗤啦嗤啦”地納鞋底,感覺怪異無比。
似乎,好像,他們都錯估了這婆媳相處的結果,梅子天真爛漫、直來直往,就沒有她不敢說的話,也沒有她不敢做的事,花婆子可不就傻眼了。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到底誰難纏
李長明見娘認命地收拾碗筷,心下有些不忍,多年的習慣使得他站起身來打圓場道:“我來餵豬吧”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哩,梅子就抬頭丟給他一個制止的神色,不贊成地說道:“長明哥,你都累了一上午了,這會兒歇歇吧。餵豬不是有娘麼。我們女人在家不就是幹家務活的麼?咋能讓你忙完田地忙家務哩,那我們不成了好吃懶做的婆娘了?”
李長明望著李老大不自在的樣子,尷尬地呆立原地,艱難地嚥了口唾沫——他這小媳婦真的啥都直說哩!
李老大目光沉沉地盯著懨懨的花婆子,也許,自己幾十年也沒管好的媳婦,就要被這個毫無心機的兒媳婦給管好了哩。
李長亮嘴角隱隱地透出笑意——他娘是少見的,他這個嫂子更是少見的。他敢打賭,梅子這模樣絕不是成心為了對付他娘,而是她本來就是這麼行事的。
下午,等李老大父子三人下地後,梅子扯著花婆子做了半天針線,因想著要多糊幾雙鞋底子,就想起了上午讓花婆子清洗的破爛衣裳,她便跑出去,準備收回來,再熬些漿糊沾鞋底。
結果,一見那些晾曬的衣裳,她又大叫起來:“娘,你這衣裳咋洗的?噯喲!這都沒洗乾淨哩,這些黴點子不洗掉,沾了鞋底也是要爛的。”
那聲音到後來有些憤怒了。
花婆子被她強按著做了半天的針線,正頭昏眼花哩,一聽她喊“娘”,心裡就一哆嗦。猛地站起身,不料起得太快了,一陣頭暈,眼前金星亂竄,差點沒摔倒。
她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跟著慢慢地來到院子裡,只見梅子正翻看那些衣裳,撅著紅嘴兒鼓著腮。一副惱怒的樣子。
她剛想說這些舊衣裳,隨便洗洗就成了,不過是沾鞋底罷了,又不是穿在身上,可是還沒開口哩。就見梅子一把捋起曬衣繩上的所有衣裳,往她懷裡一塞,說道:“娘,拿去重洗吧——這沒法用哩。要是費心沾了鞋底,沒穿爛,它自己就黴爛了,那不是白費了做鞋子的工夫麼!”
花婆子今兒也受夠了,決心這一回不聽她的。抗爭一番,她說道:“那你去洗吧,我”
梅子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道:“我洗?我倒想去洗哩,正好能活動活動。可是你這麼半天才納了幾排,我都納了半隻鞋底了。我曉得你坐不住,才讓你洗衣裳的,也好讓你歇會。不然你那隻鞋底還不曉得要花多少工夫才能納完哩。”
花婆子被她說得羞愧萬分,因為她確實坐了半天也不過幹了一點。人家已經納了半隻鞋底了,她只得放棄抗爭,認命地去重洗那些衣裳。
才出院門,身後的梅子又大叫道:“娘,要洗乾淨了。還有,要快點哩,就要做晚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