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從沈椒園裡小心翼翼地提起那隻錦鯉,微微笑道:“沒什麼,白天看到書上有說夜釣的法子,說是夜裡的魚比白天的好釣,所以來試試。”
獨孤晟臉皮抽了抽,待要板著臉說兩句,對著那嬌憨的臉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重話來,他還不知如何和小了自己十多歲的妹妹相處,沉默了半晌只好道:“早點回宮歇息吧,明天不是還要去大長公主府上麼?”
阿蘅笑吟吟道:“好的,哥哥也注意保重龍體,不要操勞過度了。”一雙星也似的明目卻早已在他身上的便服打了個圈,微微笑著將那魚鉤取了出來,將那錦鯉又扔回了水裡,帶著蕉書施施然地走了。
獨孤晟看著她走遠,想了一會兒道:“她那句話是不是有什麼別的意思。”
沈椒園:“?”
獨孤晟搖了搖頭走了兩步,又想起了什麼道:“你有沒有覺得阿蘅好像一點都不怕朕。”
沈椒園這次總算答得上話了:“長公主身份高貴,年紀尚幼,天真爛漫,又得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寵愛,自然和別人不同。”
獨孤晟皺了皺眉,他少年掌軍,因為怕別人因自己年紀輕不服自己,便一直做出一副嚴肅深沉的樣子,久而久之,他身邊幾乎都是敬畏他的人,便是母親,說話也漸漸開始不再命令於他,而多是商量,到他登基後,每次和他說話,更是多了絲小心翼翼和不為人察的討好。要說不怕自己的人似乎只有那個剛剛死去的皇后了,她不怕他,總是雙目坦然地望著他,向他請示稟告宮務的時候,也多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背靠著崔家,有恃無恐,將整個後宮變成了朝堂,鉗制得他舉步維艱。
他忽然問道:“崔華辰那邊有什麼訊息。”
沈椒園道:“沒有,他一直在侯府待著,極少出門,也稱病不見客,前些日子您在軍方的調動,有些崔氏舊部按捺不住去找他,他都拒不見面。”
獨孤晟冷哼了一聲:“他可是老狐狸,繼續給我盯緊了。”一邊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風送著隱隱的花香過來,水裡還傳來撲哧撲哧的響聲,想是日間熱了點,那些錦鯉夜裡出來覓食,也難怪阿蘅一釣就上了鉤。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雨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景明,等天下大定以後,咱們一同去釣魚好不?”
彷彿多年前某個征戰的間隙,午後的陽光暖洋洋,那人手持著書卷含笑推著正抓緊時間小憩的他,他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好啊。”
如今天下已經大定,要一同垂釣的人,卻已不在了。
☆、3 出行
大長公主府今日熱鬧之極,門口的車馬直排到了巷子口。國喪期才過,大長公主發了帖子要開馬球賽,京中貴族們自然是能來捧場的都來了。
阿蘅不耐煩等,便戴上冪離直接步行進入大長公主府,澤陽公主得了稟告早已迎了出來,接著她笑容可掬:“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從前下帖你都是不來的,今兒倒稀罕,沒想到今日賓客這般多,倒是怠慢了你。”澤陽公主獨孤萍已年過四旬,仍貌美之極,她早年喪夫,封了大長公主後,也並沒有打算再嫁,卻是招了不少美貌面首。因她之前也是為了獨孤家嫁了個軍中將領,後來在東征北伐中戰死了,又是獨孤晟碩果僅存為數不多的長輩之一,因此獨孤晟也都由著她,並不干涉,更何況前朝公主蓄養面首的也是常事,朝中人早已習以為常。只是隆福太后對此頗為看不慣,阿蘅是她一手帶大,自然也一直和這個姑姑不太親近,平日裡雖然每次宴請大長公主都依然發了帖子給阿蘅,阿蘅卻是從來沒有來過的。
阿蘅一邊東張西望地看著來往賓客,一邊笑道:“姑姑這裡好生熱鬧,我怎能不來呢。”賓客們早已好奇地看向這個讓大長公主親自迎接的少女,雖然戴著冪離,但是華貴的衣著以及內侍宮女的前呼後擁已經讓她的身份呼之欲出,建元帝唯一的胞妹,太后的掌上明珠,貴不可言的明華長公主。
這日是難得的好天,天空藍得柔軟而清澈,陽光燦爛,還沒到最熱的時候,一切都剛剛好。馬球場邊早已搭好了帷帳,供賓客們隨意坐著觀看,茶水食物樣樣精緻,阿蘅自然是在中間視線最好的高臺裡觀看,澤陽公主坐在一旁笑盈盈替她解說,同樣都是公主,這個卻是皇帝的親妹子,隆福太后的心肝,是萬萬不能得罪了的人。
場裡魚貫而入的馬球隊,男女皆有,盡皆腰肢修長柔軟,五官俊美,控馬而行,執著球杖,隨意揮手便盡皆風景。球隊裡有少年毫不顧忌地往臺上澤陽公主這邊看,五官猶如精美的玉雕,澤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