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殿上的仁宗卻是神思恍惚,左思右想,一會想到苗賢妃深夜告訴自己鄒娘子生了一個皇子,一會想到訊息剛剛洩露,皇太子那裡就開始瘋顛起來,又想到皇后乍聞訊息之時驚愕不已,自己竟是有無限的快意。
可是在他想到剛剛出生的小皇子,一切都變得煙消雲散。他只恨不得今日的小朝會盡快開完,他要回宮好好抱抱那個勾他心魄的小肉糰子。
仁宗是一個人,也是一個父親,十幾年宮中沒有傳出男嬰的聲音,如今乍然聽到男嬰的哭聲,他歡喜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他不僅沒有怪罪苗賢妃瞞著他讓鄒娘子偷偷誕下皇子的罪過,反而一迭聲的稱讚苗賢妃聰明,伶俐。至於這個聰明是怎麼樣的聰明,那自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又從自己的內庫中取出了無數的金銀珠寶賞賜給了苗賢妃,同時又安排了黃門內侍盡心的服侍苗賢妃。
並信誓旦旦的說道,等到孩子滿月之後,定會大赦天下,為皇子積福
苗賢妃歪坐在床榻上,用衣袖掩著唇角,看著仁宗逗弄著小皇子笑個不停。
“官家,奴自有了小皇子後,只覺得奴定是被菩薩保佑上蒼憐憫的,所以,奴曾發了宏願,願將這小皇子讓給後宮中的姊姊妹妹們。”苗賢妃笑吟吟的說道,“奴請官家讓小皇子認這後宮中所有的嬪妃為母,到時,讓宮中眾姊妹幫著奴一起照料小皇子。”話題之中卻沒有提及皇后的名字。
仁宗聽了這話,停止了逗弄小皇子,柔聲道:“我知道!你只管盡心照料小皇子,其他的不必多想,萬事有我。”
苗賢妃眸中漾起一層氤氳漣漪,嘴角微微勾起,竟似有了一份剛進宮時的婀娜羞澀,仁宗一時看得恍然。
“那鄒娘子須得好生安頓,切莫虧待了她。”仁宗又說道。
苗賢妃伸出手輕扯著仁宗的衣袖,微微笑道:“奴將她安置在偏閣中,有俞昭儀照料著她。等她身子好了,官家不如找個機會抬抬她的位份,以後讓她再為官家開枝散葉。”仁宗聽了這話卻搖了搖頭,禁止她再說鄒娘子的事情。
“鄒娘子可憐吶”苗賢妃低聲嘆息,也不知道她說的可憐是怎麼樣的可憐。
仁宗胡思亂想,全然沒注意下面出班奏報的人已經換了好幾輪。
直到韓琦的那句“皇太子無大錯,你等因何詆譭他?這世上有幾個如莊獻明肅皇后?往古國家所以亂也,由主少母壯也。女主獨居驕蹇,yin亂自恣,莫能禁也。女不聞呂后耶?”才突然清醒過來。
是的,自己已經五十四歲了,可是皇子才剛剛出生,自己山陵崩那一日,主少母壯又當如何?難道真要效法鉤弋夫人之例,將苗賢妃賜死?仁宗趕緊搖了搖頭,驅逐了心裡頭這一個荒謬的念頭。
如此一來,皇宮中還有誰願意再為皇家生子呢?
大內之中,苗賢妃聽到這句“女不聞呂后耶”,羞憤難當,站起身便要上吊,被身邊的眾女官死死攔住,又因為‘剛剛生產身體虛弱’,一下子暈倒在地。唬得眾女官連忙跑到皇宮外哭喊,說苗賢妃自盡不成暈倒在地,怕是沒有幾日好活了,小皇子也哭鬧不休
驚得仁宗連忙退了朝,回宮安撫苗賢妃和兒子去了。
下了朝之後,撫了一把臉上的冷汗,也不知是驚的還是慶幸的。
曹皇后聞訊,急忙來探望苗賢妃,卻迎面碰到行色勿勿的仁宗,只淡淡與她點了頭,便當先走去,看那方向明顯是往苗賢妃閣中的。
曹皇后的心,彷彿凝固了一樣,眼神空洞。良久,下裳微微一旋又往自己宮中而去。
她身後的貼身女官低語道:“她能認,為何皇后不去認呢?”
曹皇后眼神微凜,瞪了身後的女官一眼,不由得想起了張茂則,若是他還在宮中的話,自己豈會象現在這般四面楚歌。
“官家何苦為我與百官做對?”苗賢妃淚水漣漣,咬著唇苦勸仁宗,“官家且就讓我死了吧,我死了之後便可以為小皇子正名,只求官家可憐我這沒孃的幼子,好生撫養與他,莫叫他平白的被人害了。”
仁宗聽得大怯,摟著苗賢妃泣不成聲,聽到他二人的哭聲,小皇子也在一旁哇哇大哭起來
兗國公主跪在爹爹身邊,乞求給姐姐一條生路。
旁邊偏閣中,鄒三姐更是哭的梨花帶雨,不能自己。
自此之後,整個朝堂中,猶如沸騰起來的滾水一般。從相公們開始,一直到臺官諫官,所有的都分成兩派。不是以擔心將來主少母壯為由要求依舊擁立皇太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