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痛苦難當的傷痛經歷之中慰藉心靈與肉體的最佳良藥。
粗俗的下流笑話向來是軍營里老兵油子之間最好的氣氛調節劑,那些當兵多年的光棍們,大多都是窮的娶不了媳婦的鄉下兵,常年混跡軍中,鮮近女色,天長日久的,便生出了一張好色下流的嘴巴,以此來一解生理上的飢渴。
這種情況一般長官們都瞭解,早就摸透了他們的脾性,知道這些兵們不過是有賊心,沒賊膽,嘴上說的天花亂墜,無所不能,實際一個個的都是生瓜蛋子,好多人見了女人緊張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別說女人的手沒摸過,就是真正“提槍”上過陣的也湊不出一個連來。所以只要不鬧出違反軍紀的事情來,也都不太多管,多半是由著兵油子們痛快痛快嘴皮子,過過乾癮。
打著嘴仗的兩個老兵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掐了起來,說到興起時,不但將對方身上的各個器官都問候了一遍,自然也沒少拿各自的男人雄風吹噓一番,言語間下流的段子不少,直把滿車的人說的起鬨喝彩的,鬨笑連連,害得那些上著繃帶的傷兵們,笑完之後便是傷口炸開,疼得呲牙咧嘴,眼淚直流。這又哭又笑的,好不熱鬧。
狄爾森閉著眼睛坐在車廂的角落裡,雙手抱在胸前,低著頭閉目養神。耳朵裡不時的傳進老兵油子們的黃段子,還有那一聲聲的鬨笑與陣陣喝彩,都是男人,他自然是知道那種發自心底裡的深深渴望。說到某些地方,他也會時不時的露出會心一笑。
只是,笑過之後,心頭便會不可遏制的飄上一陣陣足以令他內心湧上如臨深淵的恐懼感。從車邊湧過的一波波的逃難人潮,與擁塞不堪的撤退大軍,都在明明白白的將一個可怕的現實表露無遺:
他們這次出國遠征,敗了。現在,就是想回去,也怕是回不了了。
正在鬨笑嬉鬧著計程車兵們可能還認為就要回家了,固然這回家之路走的太慢太揪心,可至少他們是充滿期待的。可是,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次撤退早已不像以前打仗撤退那樣簡單。這條撤退回家的路,也許將是一條不歸路。因為能夠讓他們安全撤退回國的路線幾乎全被日軍切斷了。擺在他們面前的選擇屈指可數,彷彿一條三岔路口,一旦走錯一步,都將面臨萬劫不復的境地。
上峰要求新三十八師全體跟隨第五軍主力,由遠征軍副司令杜聿明帶領,穿越野人山回國。命令傳到師部,有人同意,有人反對。意見不一,相持不下。他作為當時旁聽的一介尉官,沒有發表意見的餘地,只是冷靜的在一旁思考,在一旁仔細觀察孫長官的面部表情。
他不知道孫長官會如何做這道選擇題,但他卻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想法。如果給他選擇的權利,那麼,他絕對不會選擇穿越野人山。野人山,光聽名字就知道那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裡面會有什麼樣的危險,會遇到什麼樣的東西,沒有人知道。
這些天走在叢林的邊緣,成天與遮天蔽日的參天巨木為伍,陰森的密林之中,時不時傳出的奇怪而陰森的怪叫聲已經足以令他們驚心動魄。如果整支部隊就這樣貿然的進入連緬甸當地人都不敢輕易踏足的原始叢林,那麼,對於沒有絲毫叢林生活經驗的中國士兵來說,無疑是在自尋死路。非戰鬥因素的減員,豈不是比戰死沙場更令人惋惜與痛心?
軍令固然重於泰山,但是,古語說得好,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如果孫長官能想到如此殘酷的現實,相信他也一定不會遵從上峰的命令。前路漫漫,舉目望去,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恐怕這是所有入緬作戰的同袍們,最願意聽見的兩個字了吧。是啊,回家。家裡有親人在等待著他們,父母、妻子、兒女家裡有熱騰騰的飯菜,家裡有暖暖的關懷,家裡有火熱的懷抱,家裡,有所有將士們所期盼的平靜生活。
回家,他的家裡,也會有她等著他。
想到她,狄爾森的心都禁不住緊緊的揪在了一起。如潮水一樣的思念,在此刻如決了堤一般,洶湧而來,徹底的將他整個人都湮沒在了難耐的相思之中。那張清麗的容顏,俏皮的笑容,還有那柔軟而甜美的雙唇,柔柔的嗓音,都讓他瘋了一樣的想念。
心在抽疼,疼得他抓著自己的衣襟,將自己的身體都佝僂成了一團。身邊的老兵緊張的扶起他,關切的問道:
“長官,您沒事吧?是不是胸口上的傷又復發了?要不要我去找醫生過來看看?”
他沉默著擺擺手,做著長長的深呼吸,努力的平復胸膛裡那一腔無法抒發的思念之情。他對憨厚的老兵露出安慰的笑容,旋即在車廂最後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