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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婉婷雖然意外於他的突然出現,但她卻沒有過多的在臉上表露出來,而是笑著將他請進了門。江月清將跟隨自己而來的隨從都留在了門外,邁步走進門,一雙細長的眼睛已飛快的將房間的陳設佈置掃了一遍。剛在沙發上坐下,韓婉婷已經倒上了香茶遞到他的面前,江月清倒也不客套,端起茶來一聞,呵呵的笑道:
“狄太太,多年未見,這裡一切還如當年一般,想來也是個念舊的人啊。”
韓婉婷略一思忱他的話,覺得似乎話中有話,但又摸不透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麼,於是微微一笑,索性直言道:
“江先生此次前來,定然不會是為了說這些話的。您就直說您的來意吧,我洗耳恭聽。”
江月清哈哈大笑,朗聲道:
“好,爽快!”
話音剛落,他臉上的笑意已經隱去,看著韓婉婷正色道:
“好,既然狄太太是個爽快人,那我就開門見山了。鄙人此次貿然前來,為您,也是為我女兒。”
韓婉婷心下一怔,見他並沒有玩笑之意,忙問道:
“哦?此話怎講?”
江月清略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
“我知道狄太太近來在為尋找失蹤好友的下落而四處奔忙,在這件事情上,我想,我能幫到您。”
韓婉婷心中一喜,正要喜上眉梢的追問下去,但想到剛才江月清說的話,轉念一想,又道: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那麼,您的條件是什麼呢?與您的女兒有關?”
江月清的眉間一動,神色中已帶了些讚許之意。他勾了勾唇角,朗笑道:
“我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不廢唇舌和腦子。”
韓婉婷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
“江先生,您不用誇讚我,請直說吧。”
江月清微含著下頜,半垂了眼睫,面上沉沉的沉默了良久。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的眼睛裡有著堅毅的光芒:
“我自小就和月生阿哥一起在上海灘上闖江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無數的錢財。我承認,為了生存和錢財,作奸犯科的事情沒少做,殺人放火的事情也做過許多。我不是好人,知道在江湖上混,遲早都有報應來的那一天,不過是時間的早晚,所以,從沒指望過能得善終。
日本人在的時候,我雖沒做過出賣祖宗和良心的事情,但也明裡暗裡和他們做了不少的生意,賺了不少錢。如今日本人投降了,政府正在清算為虎作倀的漢奸,清剿他們的財產。現在有人說我是‘漢奸’,是發國難財的‘國賊’,想借這個機會趁機剷除我,欲將我除之而後快。
財產不算什麼,都是身外物,從日本人那裡賺來的昧心錢繳了也就繳了,家裡的那些看中我財帛的姨太太們散了也就散了,本來就是孑然一身來這世上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哪怕整個家都沒了,我也無所謂。我最擔心的只有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
我妻妾眾多,膝下空空十幾年才得她這麼一個女兒,一直視若珍寶。她很單純,又很善良,從小就在我的保護下,活在一個安寧而平靜的世界裡。她不知道這個世道有多黑多可怕,人心又有多詭譎。我只怕有一天,萬一我要吃了‘花生米’,她就要留在世上受苦受罪了。從此以後,沒有人再照顧她,也沒人保護她,還要因為有像我這樣一個被槍斃了的爸爸而遭人恥笑和議論。
狄太太,您能理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情嗎?我這輩子做下的孽我自己受,寧願受千刀萬剮也在所不惜,我只不願她,我唯一的女兒受到半點傷害。
今天我來,在您面前說出這番恬不知恥的話,不求其他,只求如果我真有那樣一天,還請您看在我曾盡心盡力為您的朋友出過一分力的情面上,護我女兒周全,不要讓她因為我而受到牽連,讓她能平安順遂的過完這一生,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江月清說著說著,已是激動的淚溼衣衫。他想要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可似乎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著,彷彿那一天的到來就在眼前。韓婉婷看著這樣一個逞兇鬥狠了一輩子的江湖大佬在她面前儀態盡失的樣子,心頭有著萬千的感慨:就是再壞的人,心底裡也有溫柔的那一面,到底是虎毒不食子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細想了想,平和的說道:
“江先生,您也許是過慮了。如今國民政府清算的大多是當初賣身投敵於汪偽政府的漢奸和為虎作倀的狗腿子。一來您不是政壇中人,二來您是恆社的元老,與這些被清算的人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