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往來客輪、商船,在這個時候,卻幾乎絕跡,唯一從東方入海口而來,穿行於江面上的,只有滿載著日本侵略軍的軍艦。
新春伊始,“老大”領著手下的幾個兄弟,靠在外白渡橋的一頭,以一種難以言說的感情,看著外白渡橋的另一頭。就在橋的那一邊,架起了鐵絲柵欄,守著許多的洋士兵,正荷槍實彈的守衛著公共租界的邊界。因為他們的存在,無數想要進入租界避難的人,都被無情的阻隔在了鐵絲柵欄之外。飛機、大炮、子彈,隨時就可能在他們的身後響起,生命隨時都可能被無情的奪去。每一個人,都拼了命的想要活下來,人們在鐵絲柵欄前使勁的擁擠著,如潮水一般的人群不斷的、被動的隨著隊伍的移動而發生著變化。
這場發生在上海的戰事還在繼續著,絲毫沒有要停歇的跡象。江面上一艘艘滿載著士兵的日軍軍艦還在源源不斷的運往上海的市郊:江灣、寶山、廟行。在那裡,英勇的中國士兵正在和這群來自彈丸之國計程車兵激戰著,寸土必爭,寸土不讓,為守衛國土,為保主權,為爭尊嚴,哪怕流血,哪怕犧牲
曾經繁華的城市裡,每天聽見的已經不再是鶯歌燕舞、歡聲笑語,還有此起彼伏的槍炮聲。所以,連線租界與非租界的外白渡橋,是很多人最後的希望,通向生命的希望。
並不很長的外白渡橋,如同生死橋一樣,讓很多人的命運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老大”他們雖然看不太清楚橋那頭的人們臉上掛著什麼樣的表情,但是,卻能很清晰的聽見不斷從人群中爆發出來的哭聲、叫喊聲、哀號聲與叫罵聲。那種充滿絕望的哀號與叫罵,讓身在租界之內的很多人,在路過的時候也禁不住為之動容。
只是,還是有很多人無暇顧及這種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悲慼氣氛,也無法將那點僅有的同情心浪費在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因為對很多人而言,如何生存下去才是頭等大事,他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去管那些難民。所以,面對橋那頭哀號沖天的場面,更多人的也不過是難得伸伸脖子,看看熱鬧,瞥上幾眼,便匆匆地從“老大”他們身邊走過。
黑皮蹲在地上,縮著脖子,伸頭看了一眼橋那頭黑鴉鴉的人群,用力的拉扯著身上單薄的衣衫,將自己包裹的更緊實些,然後用手背抹了抹掛在鼻孔上的鼻涕,抽抽鼻子,抬頭對著身邊站著的老大說道:
“老大,別看了,凍死人了,咱們還是快點找只肥羊下手,好早點回去啊。”
阿龍在旁邊站著,搓著手,跺著腳,不斷地用熱氣呵著快凍得沒知覺的手,連連附和道:
“是啊,是啊,江邊風大,吹在人臉上,感覺像刀子似的,我都快凍成冰棒了。”
阿根一連打了十多個噴嚏,又變成了紅鼻子,被眾人取笑之餘,也苦著臉,對著老大叫苦:
“老大,你到底要看什麼啊?那邊都是從閘北過來的難民,我們認識的人裡好像沒有住閘北的啊,你擔心個什麼勁啊!快點走吧,再這麼呆下去,我這鼻子怕是要報銷了!阿嚏,阿嚏”
四毛緊緊地抓著自己衣領的領口,一邊跳著腳,一邊勸說著老大:
“老大,橋那邊都是閘北來避難的窮人,即使能過橋來的,也不算是多大的有錢人,油水不多,咱們還是往福煦路(今延安中路)那裡摸摸,那邊離逸園跑狗場(今陝西南路)不遠,裡面有錢人特多,出手大方,身上喜歡帶大把的鈔票,只要隨便下手就能有大收穫,總好過在這裡喝西北風啊!”
“老大”不聲不響的倚靠在橋欄杆上,雙眼還是緊緊盯著橋的另一邊,對幾個兄弟們的話置若罔聞。黑皮他們見老大像木頭似的一點都沒有反應,知道自己剛才的抱怨全都等於白說,幾個人疑惑不解之餘,便忍不住蹲在一起,窩在了稍微能避些風的橋碑後,暗自嘀咕了起來:
“老大今天是怎麼了?難民有什麼好看的,看了大半天還不走,這麼冷的天,再這麼呆下去,非凍出病不可。”
“誰說不是啊!這裡離虹口最近,搞不好萬一從那邊飛顆流彈過來,那可是能要了咱們小命的。沒事我可不愛往這邊跑,和找死沒什麼兩樣!偏老大要來,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會是想跑到對面去,揀子彈殼賣錢吧!”
“放屁!命值錢,還是子彈殼值錢?為揀子彈殼搭上條命,不是十三點就是二百五。老大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幹那麼傻的事情?”
“嗨,不管怎麼說,反正有一點我是看明白了,寧為盛世狗,不做亂世人。你瞧眼下這世道,亂得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