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今天雨就能停。
院子裡是堅實的泥土,饒是被細雨擊打了一天一夜,也沒有多大的泥濘,只是踩上去軟軟的。
若是再軟一點,再彈一點,就能當蹦蹦床了。
秦玥想著,輕輕笑了一下,笑容淺薄如霧,風吹即散。
芝娘睡著那一刻很安穩,但一夜的睡眠卻是昏沉沉有些暈的。雜七雜八的夢要將人都滅頂一般襲來。
烈日下週順滴在地裡的汗水串成串兒,晶亮的閃著;
鄭斌高大的身軀筆直的站著,一手擎著良生,將他舉到綠葉繁密的樹邊,讓他去抓葉子;
婆婆笑意婉婉坐在陰暗的屋裡,窗邊有些明亮,她將一根針和一條白色的線頭舉在眼前,聚精會神的穿針,可是,明明外面的太陽大好,亮堂堂一片;
自己忽然又走到一片空曠裡,濃墨般的暗黑將前路全部掩埋,腳抬起來如同綁了生鐵,步步沉重,她一直走著,不知要走到何處,但卻不想停下。
她記得玥娘說過,女人想做什麼,只要合情合理,儘管去做,現在的世道將女人束縛的太緊了,她們應該找出一條路來,為自己!
她想走,想走到那一頭,儘管看不見前路,但她依然抬著僵硬冰涼的腿,一點點挪著,直到,看見一絲光亮……
她欣喜若狂,拼命朝那光亮處走著,恍恍惚惚聽到盡頭處有人在喊自己,低啞的,深沉的,濃濃眷戀,深深不捨。
“芝娘,芝娘……”
芝娘皺眉,又有些急惱,她分不清了,這聲音……
這到底是在夢裡,還是在……
她猛地抬頭,鄭斌覆在她頭上的手臂一下被甩了出去,男人驟然凜了眉,眉間夾了一條淺淺的溝,忍耐的抽搐著。
“對不起對不起!”
鄭斌這樣子將芝娘嚇住了,手忙腳亂站起又坐下,護住他綁著繃帶的胳膊不敢亂動,不知是羞愧的還是怎麼的,眼裡霎時就冒出了淚。
女人無助的聲音顫抖著,鄭斌晃神間就將手臂上的疼痛忍住了,半笑著:“沒事沒事,彆著急,我沒事……”
他抬起左手在芝娘眼前晃晃,低啞的聲音呵呵抖動著:“渴了,能倒杯水喝嗎?”
芝娘忙點頭,跑到桌邊一摸,茶壺已經涼了,她抱起來,“水涼了,你等一下,我去打水來!”沒等鄭斌說話,芝娘就跑出了屋子。
鄭斌瞧著結實的屋頂灰白的牆,這不是芝孃家……
他這次出去靠近重城的一個鎮子送貨,貨是安全送到了,回來的時候卻是出了事。臨近重城,皆是高山低凹,春天裡處處新綠,高樹密集,他只想著儘快送完貨回來,芝娘說回來就能成親。
不料剛走進一處低山,就被一群劫匪重重圍住,要求交錢過路。鄭斌心急回來,毫不猶豫就給了錢,劫匪卻看他一點不害怕,以為有詐,抬手就砍。中楚人皆知一月前西涼進犯重城,哪裡想到這附近的小鎮還會有流亡出來的匪徒。但偏偏就讓他們遇見了,可想而知是一番惡戰。
鄭斌的人雖無死亡,但皆負傷,一路狂奔總算是逃離了那幫人的糾纏。出了群山連綿的地界,鄭斌讓手下的人先找地方住下穩住傷情,因為自己掛心芝娘和良生,日夜兼程往回趕,沒有注意胳膊上的傷,雨又不停,到了周恆家門口就支援不住暈了過去。
他依稀記得周恆家的大門在眼前一晃,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這不是芝娘,就該是周恆家了吧。
思及上次秦玥給良生看病,鄭斌挪了挪自己比之前疼了數倍的胳膊,該是被秦玥整治了一番的。他們一家子,還真是自己福星,不僅讓他遇見了芝娘,還能給自己和兒子看病……
芝娘端了茶壺和早飯進來的時候,就見鄭斌瞧著那綁的慘白的胳膊傻呵呵的笑。
聽見動靜,鄭斌又扭頭對芝娘笑,冷峻的面上瞬間就暖熱起來。
他傷在胳膊其他地方都好好的,自己就坐起了身,發現衣服也變了,走到芝娘跟前。
“周恆家的服務真是周到,不僅幫忙看病,還給衣服穿!”
芝娘被他突然冒出的不著邊際的話說的愣愣的,半晌才反應過來,是他不著痕跡的安慰自己不要擔心呢!一片擔心都化的綿軟起來,芝娘輕聲道:“吃飯吧!”
阿正去學堂之前塞給秦玥幾個板栗,將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的像白天遇見黑夜,“嫂子,餓了一定要吃東西……”探探頭,周恆在沙發上拈了本書,看的認真。他大膽的伸手,迅速在秦玥的小腹上撫了兩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