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說得對,她是真的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現在突然有這訊息,她心中的厭煩倦惡與怒火幾乎要迸濺而出。憑什麼,她這樣的特立獨行,我行我素,在一方城域與人為善又懲惡揚善,還逃不了與人無異的命運!
邢晨倏地收緊手中的帕子,秀眉緊蹙,目光幾近波動顫抖。
這下要怎麼做?
讓爹毀約?除非有更強勢的人來告誡他。她沒有那麼多的人脈。
離家出走?以徐家在梁城的勢力,除非她能在一夜之間消失讓人找不到,否則被抓回來就是全城笑話。
那麼,就只剩下讓徐家自動退婚。有辦法嗎?讓一家幾次上門提親的人心甘情願退婚……
還有,楊潛,這次為什麼不來,為什麼……若是他先來提親,爹他肯定會同意的!
秋雨接連著冬寒,冷瑟難忍,天陰低沉,雨還在下。
入夜時分,燈火飄搖,霧氣盛了,漫著草木如仙境,境中斜雨未停,潑灑如墨。
小樓靜謐,置物精緻,燭火澄明,邢晨斜倚著軟榻手執書,目光卻是越過書不知投向何處。
“小姐,夫人來了。”玉兒輕聲道。
邢晨抬了眼,眸光清明,面容卻冷:“恩。”
“晨晨。”來人素手撩起珠簾米分帳,玉面祥和,鳳眼卻含情,丹蔻嫣紅閃光,正是邢夫人。
“娘,怎麼大晚上的過來了,外面還下著雨呢。”邢晨起身扶著邢夫人的手。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邢夫人抬眸看著邢晨,女兒已是過了豆蔻之年,嬌俏未失,端莊有餘。
“你爹今日為你找了門親事,是徐家的大公子徐崢。”她撫著邢晨的手,溫言道。
邢晨點頭,未與其對視,只看著兩人相握的手,“我知道。徐家已是三番兩次上門提親,爹與我說過。”
“你也該到出嫁的年頭了。徐家不論是財力還是職權,與我們相比,你都算是高嫁了。徐崢這人我見過一面,長相也可以,性情也溫良,你嫁過去,娘放心。”
邢夫人一番話語氣深長,想著唯一的女兒終於要嫁人,也算是了了一番心事。
邢晨眼睫似蝶,忽地飛起,清透的眸子望著對面的孃親,執拗失落與淡淡的怒氣交雜,如水波漾。
邢夫人不知這神情意味著什麼,正要開口問。
邢晨卻道:“徐家是好,有財又有人!既能助爹上位,又能娶到縣人稱道有佳的邢小姐,兩全其美!可是娘——”
邢晨眉目忽利,直視邢夫人雙眼:“徐崢十七歲,已有兩個通房丫頭,我嫁過去以後還不知要添多少人。您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日後我也要過與你無差的日子,你也很放心?!”
邢夫人驚呆,一時竟是心跳無話。
邢晨看她的神情,知道她也是想自古女人同侍一夫,自己也該如此,並無差異。
“晨晨,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平民中也有,何況大家?”
邢夫人無奈,這女兒自小與眾不同,雖有女兒的模樣,卻是男兒心,作為異常,從未說過嫁人之事,如今突然讓她嫁人,也難怪她這般反感。
可親事已定下,難道要退了不成?老爺不會,徐府也不會,那都是打自己的臉啊!
邢晨輕笑,意冷如霜:“誰說的?若是讓楊潛娶我,他定不敢收妾室通房!”
邢夫人蹙眉:“潛兒不收那也是被你恐嚇的!親事已定,婚事就在明年六月,你趁這段時間好好調整一下,莫歪想,莫生事!”
話聲落,人已起身離去,珠簾亂響,交雜纏繞。
邢晨獨坐,面色低沉,目光淡漠。
——
尋人耽誤了時間,新縣學子回來已是夜色濃厚。雨涼風寒,個個在車裡瑟瑟發抖,周恆一個臂彎裡埋著一個人,楊潛窩在他右手邊。
“我有點兒害怕……”張群生忽然開口,聲音顫顫。
楊潛甩手拍他一下,輕斥:“大男人,有什麼好怕的,都到學院了!”
“不用怕,在學院裡不會出事的。”周恆的聲音溫潤,雋永的眉目柔和。
“恩,我聽周恆的!”張群生低聲道。
“嘿,我先跟你說話的啊……”楊潛不樂意了,離了周恆溫暖的腋下,敲張群生的腦袋。
馬車緩緩停了,周恆拉回楊潛:“行了,別鬧了。到學院了,下車回去休息。”
李秋先下了車,周恆也退了出去,“明天多穿些衣服啊,別再裝風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