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起那堵牆嗎?
林夕想到那些扭曲畸形的孩子,想到被子彈打穿腦袋都還能活下去的少年,心裡微微發冷。她突然之間意識到,自己很可能不是被轉換了地方,更有可能是換了一個世界——哪怕她逃出這片地獄,面對的也可能是全然陌生和未知的時空,她愛的人都不在這裡。
想明白這一點的瞬間,林夕忍不住紅了眼眶,但是在零突然轉頭看向她時,還是下意識地露出了笑:“花是紅色的,樹才是綠色的,零。”
許是在絕望中遇見了一線的明光,林夕面對眼前的小男孩時總有種不能自已的溫柔。她儘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溫柔些,卻沒有想過自己此時滿臉淤青的模樣有多嚇人。她揉著男孩細軟的黑髮,溫柔地道:“牆的外面有藍天白雲,有綠樹紅花,還有蝴蝶和飛鳥,有溪水小橋。花的顏色也有很多種,奼紫嫣紅,一齊盛放的時候很美,比……比故事裡描寫的還美。”
林夕不知道如何形容才能讓零理解,她恨自己口拙嘴笨,只能抿了抿唇,揉了揉零的腦袋。
零微微仰起臉,粉嫩可愛的臉上因為面無表情而顯得有幾分木訥,他看著林夕,朝著林夕伸出手,道:“抱抱我。”
林夕微微一愣,卻還是伸出手擁抱了男孩,林夕看著他埋在她懷裡,有些安心地闔上那雙過分清澈的眼眸,彷彿歸巢的倦鳥。
林夕只覺得心口一熱,有些話不經大腦思考便脫口而出,道:“零,我帶你出去看看,好不好?”
“嗯。”
“我帶你去看藍天白雲,紅花綠樹,好不好?”
“好。”
“我……”林夕抱著男孩,只覺得被掏空力量的身體裡又重新被注入了什麼。當她意識到自己成了漂泊無根的浮萍時,她的心裡是那樣的絕望,但是此時抱著這個矮小的,身量還不足她心口高度的男孩時,她卻又分明尋找到了新的支點和方向。不管前路何等渺茫,不管還有多少坎坷與磨難,她至少要帶著這個孩子離開這個煉獄,讓他看看外面世界的錦繡花繁。
如果連真正的花與樹葉都不曾見過,豈不是太可悲了嗎?
林夕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她自己如今都身陷囫圇,自身難保,可是她居然還想著要帶著這個孩子走。零或許是因為白色繩子的緣故而擁有一定的特殊地位,導致那些孩子們都避讓著他,但是如果遇到什麼意外情況,逃跑的過程中,他無疑是個負累。
可是在這一刻,林夕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她想不起自己可以利用他,甚至無力組織起合適的語句。
她只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試圖告訴自己未來不會孤單不會無望。
——至少不是一個人去面對。
或許前路會很渺茫,但是林夕此時此刻是真心實意地感謝上蒼讓她遇見了零。人類是群居動物,總是在不斷地尋找支撐與安全感,對於林夕來說,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絕望,比絕望更可怕的是孤單,但是如果身邊有人陪伴,那就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
“零,你知道神父在哪裡嗎?”林夕從那首詭異的童謠中唯一得出的訊息,就是那名神父或許知道離開這裡的辦法。林夕已經確定自己完全無法以正常的方式離開這個鬼地方,因此無論如何,她都有必要去見見這位孩子們口中仁慈的神父。
“神父在大教堂。”零乖巧地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林夕撕了床單包紮傷口、拿他的衣服在腰間綁出一個可以裝東西的口袋、搜查房間中派得上用場的道具與裝備,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表情,“大教堂在北邊。”
短短几個小時就從性格內斂文靜的大學生變成了乾脆果斷的女漢子,林夕並沒有發現自己的改變。整裝待發之後的林夕牽起零的手,認真地詢問道:“那些瘋……孩子會不會傷害你?我如果傷害他們,你會生氣嗎?”
零眨了眨眼睛,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不知道,生氣?生氣是什麼?”
“剛剛那女孩子來敲門的時候,你當時的那種感覺就是生氣。”
“哦,那我不生氣。”
“奇了怪了,你瘦瘦小小的,還很正常,他們到底為什麼害怕你?”
“害怕?”零下意識地想要問什麼是害怕,但是突然又止住了話語,他想他是知道害怕是什麼情緒的。
想明白害怕是什麼情緒之後,他下意識地搖頭否認道,“他們不是害怕我。”
——不是害怕,那是什麼呢?零仔細想了想,仍然有些想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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