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霞被解開繩子趕走時幾近心灰意冷,她神情灰敗地跟在那個買下自己的青年身後,已經無力思考自己的未來。
所以,當她在小巷裡看見自己分別已久的妹妹時,林霞忍不住瞠大了眼睛,早已□□在眼眶裡的眼淚刺得生疼的雙眼幾乎是瞬間就掉下了淚來。這個街坊鄰居口中“別人家的孩子”,這個從小到大都貼著“懂事乖巧”、“成熟穩重”標籤的女子,此時站在自己妹妹的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你哭什麼?”林夕的心情有些複雜,也有些不解,她對自己的父母早已死心,自然也就沒有因期待而生的傷懷。
“你、你為什麼……”林霞嗓音嘶啞地問道。
林夕有些不解:“為什麼要救你?為什麼不救?你好歹給我留了短訊,我總歸是承了你的情。”
林霞搖搖頭,她情緒有些激動地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哽咽的泣聲堵住了所有的話語。鬢髮凌亂的女子,這時整個人像是脫去了水分乾枯而又萎靡的花草。哭光了身體的水分,此時臉上殷殷流淌出來的液體,竟像混了血一樣帶著淡淡的猩紅。
那是無法用言語述說的隱痛。
——她費盡心思討好的“家人”親手將她推進了地獄,而那個一直被她視為假想敵,若有似無地排擠著的妹妹,卻煞費苦心地將她從地獄裡撈了出來。
僅僅只是為了她那裝乖討巧而隨手留下的紙條。
何其諷刺?何其可悲?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末日救贖(十四)
華國人誇讚晚輩孩子的時候,總是難免逃不過一個詞——“懂事”。
肆無忌憚地在孩子面前爭吵,朝著懵懂不知的孩童宣洩傾倒自己的負面情緒,在孩子小心翼翼的詢問下隨口敷衍一句“夫妻之間打打鬧鬧都是常態”,便可以將一切都揭過。而孩子的害怕與惶恐,不安與討好,那些因為恐懼而延伸出來的自保的本能,總是被大人們歸咎於“懂事”。
林霞就是一個很“懂事”的女孩,這種討好是家庭賦予她的本能,而面對生活的恐懼以及家庭的依賴,則來自於自己那個被父母“拋棄”的妹妹林夕。
因為林夕的出生讓母親傷了身體,沒有一個弟弟,母親受到了公公婆婆那邊施加而來的壓力,連帶著對這個小女兒也多有不喜。因為吳靜和林英達都有工作的原因,家中無法同時看顧兩個孩子,在勢必要放棄一個的情況下,年紀更小更難照顧的林夕被捨棄了。她被送回了老家,在不喜歡孫女的爺爺奶奶身邊長大,林霞回過家鄉,她不喜歡那裡低矮的瓦房、粗魯骯髒的孩童、滿口髒話的大人、以及……爺爺奶奶。
後來,妹妹懂事之後就回到了父母的身邊,卻已經不可挽回地塑成了陰沉寡言的性子。她並沒有融入他們成為這個家的一員,反而在弟弟出生之後被送進了託管式幼兒園,近乎監獄一樣的寄宿學校——從小到大,從小學到高中,是的,多麼令人絕望。
作為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林霞的心中一直有一種自豪的優越感,畢竟,誰讓她“懂事”呢?
“一樓,你自己挑一個房間住。”
林霞從渾渾噩噩中驚醒,她猛然抬頭,就對上了林夕那雙過於冷靜理智的黑眸。她的妹妹向來有一雙清澈到極點的眼睛,像深山老林裡孤寂的一汪清潭,純粹、自然、帶著冰寒。往往當你覺得她清澈得一眼就可見底的時候,你才會猛然發現倒映在她眼底被洞悉得徹徹底底的人反而是自己。
“基地派送處每隔三天會將食物和飲用水的配份送來,就放在廚房的冰櫃裡,你可以取用。”林夕一一介紹著別墅裡的設施,“我是水系先行者,所以在用水方面沒有什麼限制,別墅裡設立了水箱和太陽能,你可以洗澡,這個不需要通知我。食物是三人份的,雖然因為我和葉青都是先行者的關係,配份的種類還算比較充裕,但是我還是不希望看見你將食物帶走去接濟別人,這會招惹上麻煩,而如果出事,我並不打算為你承擔任何責任。”
林夕一板一眼說得冷硬極了,不是她冷酷無情,只是她眼下也算是半個抱著葉青大腿求生的人,有些麻煩自己可以沾身卻不能拖累葉青。萬一林霞真的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將食物轉手送給了別人,基地裡那麼多還餓著肚子的狼只會將他們當做肥肉。鬧得小的頂多是入室盜竊,鬧得大的估計會懷疑軍部屍餐素位,家裡藏著餘糧,還能隨手分給別人,卻不顧基地裡還有這麼多人餓著肚子,到時候發生暴…動可就不是能輕易善了的。
該說的說,該敲打的敲打,林夕顧念著那一分情分,卻不覺得葉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