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怎麼了?”
“主子……”她目光一閃,晶瑩光華在眼底流轉而過。
不是主子和夫人,單單一句“主子”,司簡是想將她完完全全捧到一個萬人敬仰的地位,讓她徹徹底底與他平起平坐。
“我哪裡敢擔當,司簡,你給我的足夠。”
“這個世上,唯有你能承受這份榮耀。”司簡認認真真凝視她的眼,“你是青霜,是響徹江湖的王氏扶季公子,今時一個青霜宮夫人哪裡能比擬你昔日所擁有的盛名?青霜是天下人的青霜,顏尋善也要是天下人的顏尋善。”
司簡眼裡有一絲明亮的光芒,剔透,晶瑩,盛滿溫柔,那是一份來自靈魂深處的感情,深沉到無人能及。
尋善捂住嘴巴,眼淚自指縫間滑落。
馬車在眾人的跪拜中行了過去。
四管事起身,相互瞧了幾眼,皆笑了。
三娘也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算是了卻主子的一樁心事。”
“讓夫人回到青霜公子盛名時的地位,接受所有人的膜拜。”慕容道。
三娘點一下頭,笑意緩緩凝滯。“對,青霜。”
昔日刺腹之事,三娘是除青霜司簡之外唯一的知情人。司簡挖走青霜軀體後是三娘將一具替身扔進去埋掉。
“若儀泉下有知,應保佑尋善平平安安。”三娘呢喃一聲。
唐年君不語,看著馬車遠去的影子,轉了頭,若有所思。
這麼久時間過去,他仍是不習慣,不習慣公子青霜變成了司簡的妻子,不習慣心目中的敬仰有朝一日成了泡影幻滅。多少年來一直支援他走下來站到世界頂端的少年竟是一個女子!天大的笑話,然而心裡情緒洶湧一番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正是因為青霜本身就是個女子,在她還是青霜的時候,她的眼神才會那般柔軟溫和,他早該發現,那樣柔和的眼神,不該屬於一個男子,因為男子沒有女人細膩如沙的感情。
若青霜是男子,他也許不會輕易把這個天下讓給司簡而選擇自己飛灰湮滅。
若青霜是男子,昔日手足相殘之事會徹底變成一個更為血腥和殘忍的真相。
那麼,青霜是女,在某種角度上來講,理應看成一件好事,還有,一種慶幸。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對慕容說,“面對著顏尋善,我竟然沒法把她跟青霜聯絡在一起,雖然,有時候總是會念起青霜。”
“人之常情。畢竟青霜過去了五年。少年年幼,而如今的顏尋善,已為人妻。”慕容笑看唐年君,“還有一點,青霜在你心裡已經成為了一個奇蹟,神一樣誰也不可取代的奇蹟。你的潛意識裡不允許任何人毀壞他的一絲一毫形象。這其實是你個人的原因。”
“也許……習慣了。”
“是啊,習慣了。習慣了有青霜的存在,也習慣了沒有青霜的存在,以及習慣了有顏尋善取代的生活。”
慕容仰天長嘆一聲,樂呵呵,朝前大步邁出。
劉拓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默默走在最後面。
唐年君不免回了頭,笑問:“劉拓昔日是青霜身邊護衛,如何,說說你的看法?再次對著夫人,你該認出吧。”
劉拓面無表情,“王固城不準任何人進去探視公子,除了主子。因而一直無緣相見。”
“想來夫人也不熟識你。”慕容打趣道。
唐年君大笑,心裡有些微的釋懷。
顏尋善的身世之謎化作一道平淡印記,最終在眾人心裡淡去了。有一日想起來,大傢伙只會覺得奇異罷了。
而顏尋善本人,偶爾也會對自己青霜的身份感到一絲稀奇。
她裹著狐裘坐在端華殿裡,打量這個一層未變的大殿,笑一笑,眼裡有懷念,“我做夢都不曾想到過,一年前我仰頭觀摩的大殿竟是我自個住的寢殿。我甚至還羨慕過你的身份,心裡想著,青霜宮的主上,那該多風光多強大……”她看著司簡,頓了頓話語,“還有,又該多孤獨多寂寞,終日坐在殿內,被世人曲解成心狠手辣的暴君,沒有一個人陪伴,亦沒有一個人瞭解你來聽你講講心裡的難過和失意。那個時候,我從他人口中聽說了青霜,我又在想,要是青霜還在那該多好,可以陪著你談天說地、推心置腹,也不至於一人坐於殿頂看著人世煙火感到寒涼。”
“沒有青霜,我還有落白。”司簡微笑。
“所幸還有一個落白陪著你,所幸還來了一個顏尋善。”
這便是兩人此生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