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璽沉默許久。
“你到底是誰的書童?”
顏遲皺眉,道:“怎麼?”
他不答,視線下滑,移到她的油紙包上,道:“你手裡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
“拿過來。”
“是奶糕。”她說。
“奶糕?哪裡來的?”
“別人送的。”
“誰?趙小郭?”他突然陰陽怪氣。
她詫異他竟知道,“嗯。”
他倏然笑起來,只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妓子的東西,你也敢要?”
“什麼?”什麼妓子?
江修璽的笑容愈發惡劣,他說:“妓子麼,你不知道它的意思?”
他的笑容實在是惡劣到礙眼,顏遲道:“你別胡說。”
“胡說,”他冷笑,“你不如親自去問問趙小郭,什麼叫做妓子。”他說道趙小郭時,咬字非常得嫌惡與輕蔑。
彷彿再說一個無比厭惡的東西。
顏遲也來了火氣,如同自己受到了侮辱般,她衝道:“我不問,你要問就自己去問。”說完直接回房,不去理會身後怒地拍桌子的江修璽。
啊呀呀,少爺發這麼大脾氣,合該好好整治整治阿寶那個放肆的傢伙吧!阿福滿心期待地等著少爺發話。
然而阿寶都進去老半天了,少爺卻還未有任何動靜。只用力洩怒般地拍了一拍桌子,然後就啥也不幹了。
就……就這樣?
回到自己房間的顏遲神色凝重地看著油紙包。
妓子。
她當然知道江修璽說的妓子是什麼意思。但是,他說奶糕是妓子的東西。他說的那麼明白了,她也不可能沒領會他話裡的意思。
只是,她不願相信。趙小郭呆呆傻傻的模樣從腦海裡滑過。他怎麼可能是……
為了侮辱人,果然是什麼話都能說出來。她只當是江修璽無緣無故發脾氣而口不擇言胡亂說說而已。
她嘖了一聲。虧她才覺得江修璽最近脾性好了許多,原來竟是她的錯覺。
一個人的本性與脾性是不可能突然就轉變的。
她把一層一層油紙包開啟。裡面包著的奶糕還有許多。她估摸著大概是趙小郭他娘又來書院看了他,才給他帶來了這麼多奶糕。
雖然不餓,但是她有點想念奶糕的味道,吃了兩塊後才把它們收好。
下午與江修璽算是“吵”了一架之後,江修璽就一直沒喚她做事,她也無所謂。她也沒自覺到他不叫她她就自己去找事做。
不叫她做事更好,她待在自己房裡樂得自在。
一晃就入了夜,她洗漱完畢,早早就上睡覺。
一夜無夢。
然而京城另一頭,七王府裡,隱沒在黑暗中的男人濃眉緊擰,怎麼也入不了睡。他平躺在床榻上,肩膀旁邊趴著一隻黑貓。
黑貓的眼瞳在黑暗裡閃著幽光。
陸致睜眼,緩緩從床上起來。他披上外罩,開啟門。阿狸跳下來,跟著他出去。夜裡空氣中有潮溼霜氣,沾染在穿行在夜裡的陸致的衣袂間。他開啟書房,點上燈,室內瞬間被光亮充盈。
淺黃的燈光裡,映照出他蒼白得無血色的面容。他取出案上堆著的奏摺,開啟。阿狸跳上他的膝蓋,往他胸前拱。他輕輕按下一直往上拱的阿狸。阿狸安生下來,不再往他胸前拱。
飛蛾撲向琉璃燈,在外圍撲稜著翅膀。撲扇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空間裡無比地巨大,清晰。陸致眉間浮起燥鬱之氣,他輕使掌風,燈盞外圍的飛蛾便悄然落地。
指尖抵上眉心,倦意混合著某種類似於在衰竭的東西跟著指尖抵上眉心。
阿狸怏怏地舔了他一口。
忽然,阿狸咬住了他的手指。
陸致無知無覺,卻發現它咬著他的手指卻不是為了玩兒,而是在把他往某個方向牽引。他靜靜地看著它扯他。
不動半分。
直到阿狸嗚嗚地叫了兩聲。
幾不可聞的嘆息在沉寂的室內響起。
陸致起身。
阿狸立即從他膝蓋上下來,騰騰騰地朝外面跑,跑到門檻前,腦袋偏向陸致,似在看他有沒有跟著它過去。
看見陸致向它走過來後,它的尾巴一搖,繼續往外走。
沿著長廊一直走,走到右邊的一扇小門前。陸致看著這扇門,久久未動。阿狸撓了撓門板。撓不動,又撓陸致的褲腳。